池虞伸手在店里都米缸里一捞,这些米都算不上上等。
颗粒不饱满,里面还夹杂着一些草籽。
她皱了皱眉头,等黍米从指缝尽数流入米缸之后才对满脸愁云的粮草官道:“去下一家看看。”
掌柜不急不缓,噼啪拨动两下算珠。
“别家也是一样,沙城里都是这个价。”
池虞听完掌柜的话,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转入了对角的那家。
一问价格,果不其然和上一家一致。
只不过这家的黍米看起来要好上一些,至少没有那么多肉眼可见的草籽在里面鱼目混珠。
但是池虞依然没有停留,转而去了下一家。
接连把五家大小不一的粮食铺都逛了一遍,池虞站在路边问粮草官。
“刚刚那几家你觉得哪一家的黍米最好?”
粮草官翻开他的记录簿给了她准确的回复,“是第二间,黍米饱和、杂物也少。”
“对,但是第二家的店面大,伙计多,可压价的余地就少。”
粮草官受到启发,“第四家虽然不及第二家店品质好,可是却也高出其他,而且店面不大。”
池虞还是摇头。
“第四家的看起来不着急做生意,他们可能不是主要做粮食这块,价格也不过是跟风定下的。”
“那?……”粮草官抓头苦恼。
池虞对他招了招手,“我们去第三家。”
她手上只有一千两银票,可是按照现在的价格,要想买到足量的粮食,起码得要一千一百多两。
她非但没有剩余,还要贴钱?
管家人,管家魂。
池三小姐永不认输。
她带着粮草官再次踏入这间叫百谷铺的粮店。
掌柜的是一位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妇人,看见池虞折返回来。
她立即扬起笑脸:“姑娘可是比照好了?”
池虞也没正面回答她,只是把需要的黍米的量报给她。
“就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这么多货。”
掌柜的听见如此大的数字,只是挑了一下眉,目光扫过粮草官之后又回到了池虞的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没有也得有啊!”她转身拿起了一个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拨动。
“不过这位姑娘,不说我家了,就是其余四家也独没有一家能一次拿出这么多货的。”
池虞从她身后的毛毡垂帘露出的一角看见里面一缸缸粮,不过商人屯粮也属正常,特别在这缺粮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何时战事会起。
她眨了眨眼请教道:“那要如何办好呢?”
“这样吧!姑娘信赖我的话,我去同他们四家借粮过来。”曹娘子果然出此主意。
池虞再问:“那价格要如何说?我买这么多的量,断没有用这样高的价格。”
曹娘子手指搭在磨得光润黑亮的算珠上,用指腹搓揉着几个珠子滚了几圈。
“这是当然,不过不知道姑娘的意思是?”
生意人自然不肯先露出底牌,杀价总得你来我往,互相留个余地。
曹娘子看她年纪小,又面生还以为是从外地新迁来的没落世家,面上虽然还客气,心里却没把她多放在心上。
池虞手上的钱实在和现在的价格差太多了,不得不厚着脸皮大刀杀价。
砍地曹娘子都发懵,吃惊道:“姑娘,你这个价是不是压得太狠了?”
“会么?”池虞坐了下来,拿起柜边的一张纸提笔画下五个圈。
正好是几家粮店分布街两边的方位。
她又将五家粮铺的品质标了个优劣等级,曹娘子瞧见自家的店铺圈内落了一个丙字,忍不住嘴角一抽。
不过好歹还在三甲之内,也不至于太难看。
虽然心知肚明自己在粮食的品质之上做了些手脚,不过这也是沙城里惯用的伎俩。
相沿成习,无可指摘。
只是被人这么一针见血看出来,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
池虞分等级压价格再选择合适购买比例,既不会让总价格超出,又不至于买入全低劣的粮食。
“我既然选择掌柜,就是打算长期合作的,我不喜欢做一次生意,如果与掌柜的相处得来,以后自然有更多的生意。”池虞把圈画过的纸吹了吹墨递给曹娘子。
曹娘子目瞪口呆,纸张递到眼前她就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
她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这么快把价格理得顺顺当当,但是她拿起手上的纸仔细审阅,忍不住皱了皱眉。
池虞没等她开口,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出来算是家里人给我的历练,我统共只得了一千两,算下来还能余下十两,不过这钱我也不要了,送给掌柜的当一个辛苦费,劳烦掌柜同这几家一同促成这单生意。”
曹娘子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大方,十两的利说让就让,不由又多打量了她几眼。
池虞冲她莞尔一笑,露出脸颊上两个酒窝,娇俏动人。
靠脸吃饭这话听得虽多,但没有哪一刻这么贴切曹娘子如今的心。
这小姑娘一笑,她心就也跟着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