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朝着宁长生跪伏在地上的身影望了过去,有讶异,有不解。
脑子转得快一点的自然晓得她这是在以退为进,卖楚皇一个体面来换自己一条性命,脑子不太灵光的人则是会觉得她这是在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轻易放弃。
宁长生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
她只要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行了。
楚皇的眼神忽明忽暗,他盯着大殿上这个瘦弱的身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然,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因为他是这个国家高高在上的王。
一双宽大的手掌搭在膝盖上,掌心轻轻摩挲着滑滑的布料,没多久,他就对这件事做了最终的宣判。
“就依你所言,即日起婚约解除。”
“另,诸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你虽身负罪名但也有功绩,这次功过相抵便罢了,望你今后自重才是。”
低沉的男声一瞬间传遍了大殿,楚皇果然顺着宁长生为他铺好的台阶走了下来。
当然他也没忘记还宁长生一个人情,留了她一条性命。
骁虎偷偷松了一口气。
朝会散去。
上令下达,更何况楚皇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赦免了宁长生的罪过,刑部一干人等自然也不敢怠慢圣旨。
宁长生从刑部大牢里被放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天上,好几天的牢狱生活让向来整洁喜净的她不太适应,散落下来的发丝凌乱地搭在两边,她抬起手掌高高举起挡了挡这太刺眼的阳光,透过指尖的缝隙她仿佛看见了少年鲜衣怒马——骁乐牵着两匹马就站在刑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等着她。
“父亲让我来接你回家,你既是他的学生,他自然不会让你无家可归。”
“从此,大将军府也是你的半个家。”
骁乐身后的骏马跟着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赞同他的话。
宁长生不由得酸了酸鼻子,不过却并不是被骁乐这番话所感动的,她这一条命算是好不容易保住了,可是骁乐的这番话却让她蓦地想起——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从前纵使再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家再不喜欢宁谢,从外归来的时候总还有个栖身之处,如今连房子都已经没有了,她宛如一个真正游荡在楚京的游魂,无所依附,只能随波逐流……
宁长生没有立刻跟随骁乐回去,而是在街上晃晃悠悠,慢慢走到了宁府的门口。
她一路被押解回京,回来之后便直接被关进了大牢,也没机会回来看看,如今再来的时候已经是大门紧闭,沉重的铁门上被贴满了封条,里头值钱的东西也早已经被充公,剩下的恐怕都是一切不太顶用的物件。
宁府的牌匾斜斜地挂在最上头的位置,看起来摇摇晃晃仿佛随时就会掉落一般,宁长生站在府门前抬头望着这一块牌匾眼中是沉沉的痛意。
她上辈子在废弃的墓穴中含恨而死,换到了重活一遍的机会。
她说这一辈子她要改变命运,拯救自己的家人。
可是这些还是发生了,提前发生了,命运确实改变了吗?
宁长生不知道,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
不过她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宁府上下所有的人都被发配了吗?”这个问题无疑是在问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骁乐。
“是,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被发配了,包括老弱妇孺,如今应该已经到了邯县了……”不等骁乐开口说完,宁长生已经转身抢过了他手中的缰绳,翻身而上。
“马借我一下,过两日再还你。”
“你去哪?”骁乐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要去救人?押送的可都是朝廷钦犯,你刚刚才被赦免现在又上赶着去送死吗?”
“奶妈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可能看着她被无故牵连,”宁长生拉了拉手中的缰绳,□□的骏马打了个响鼻:“你放心吧,我会小心不会暴露身份的,没有人会猜到是我的。”
说完,她俯下身子朝着骁乐伸出手:“你身上的令牌借我一用,我要出城。”
城中不管哪一户人家都有自己的身份名牌,这是身份的象征,类似于族徽之类的存在,各家的下人身上都有,宁长生以前也有,只是如今宁府在楚京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的身份名牌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
所以才要借用骁乐的。
可是骁乐思考了片刻,并没有交出自己的身份名牌,反倒是跟着上了另外一匹马背:“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多多少少有个照应,父亲让我接你回去,我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话定然会被打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