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看着程无介那张得意的脸,平静道：“看来程太医心里积攒了不少话,不妨都说出来吧。”
眼前的程无介已经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茶杯上,绿色的茶水突然变得很刺眼。
喝第一杯时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禁不住程无介的反复劝说，以及有关小流师父底细的诱惑,才又喝了几杯。
不过就在刚才，当程无介问她，是不是怀疑小流的师父知道静缘师太的下落时，她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
就在那一刻她竟回到了前世,此时她正重病在床，而且刚刚喝完丫鬟喂得药,喉咙里还泛着淡淡苦涩。
要命的是,她竟然从这神仙茶里尝出了同样的味道。
她幡然醒悟,这并不是什么神仙茶，而是要她命的毒茶，茶叶里肯定掺了苦寒草。
她早就料到前世仇人燕宁郡主，今生同样不会放过自己。还曾假想过无数种害自己的可能，但独独没想到这种假他人之手的害人手段。
让她惊讶的是，眼前的程无介竟是燕宁郡主的帮凶。
今日之事彻底颠覆了小婉对程无介的印象。
以前只觉他有些呆板,并未想到他竟有如此狠毒的害人之心。
还是自己太天真了,能在宫里活这么久的人，怎可能是白板一块？
而且他害自己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周密的筹划。
先是派管家钟康探查自己的行踪，然后再假装在郁金香园不期而遇,接着以小流为诱饵引自己来到了他的茶坊。
期间他为了让自己多留一会儿，以便多喝几杯毒茶，不惜把二十年前的一些秘事拿出来讲。
他定是认为自己反正活不长了，知道了也无妨。
此人为了实施害自己的毒计可谓煞费苦心。
小婉此时才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心险恶。
“段夫人未免太自作聪明了，当初你百般刁难我，让我为太后去找草药，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太后，而是为了你自己。”程无介冷笑道。
他终于说出了压抑在心头的不满，但小婉并不觉得这是他对自己下毒手的理由。
睚眦必报乃小人所为。
此人不但小人，而且还很善于伪装。
刚才为了引诱自己，极尽讨好，如今见毒计得逞，便开始得意忘形，言语中渐露挑衅。
不过当她低头，再次扫见自己面前的那杯毒茶时，突然又改变了想法，也许程无介此举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激怒自己。
正常情况下，苦寒草的毒性发作需要一个时辰。
他定是以为一个时辰太长了，所以想用言语刺激自己，好让自己急火攻心，以便毒性早点发作。
既已明白了他的用意，自然不会再上当，小婉淡然道：“程太医不用这般转弯抹角，有话请直说。”
程无介鼻子哼道：“段夫人既如此说，那程某就不客气了。”
说完，看了小婉一眼，又接着道：“刚才段夫人也说了，你曾经去过姜氏医馆。我猜着你应是从那些药材中发现了你师父的踪迹。段夫人平时深居简出，程某想来想去只有这种可能。段夫人果然是药理天才，单单从药材中就能判断出这一点，在下佩服。”
他说到这里，面露崇拜之色，但很快表情又变得愤怒起来。
“你想让程某用小流的药材，本无可厚非，小流的药材的确是程某见过的最好的药材，正适合太后凤体使用。程某气不过的是，你竟故意绕来绕去，百般支使程某，让程某担心焦虑，夜不能寐，走了不少弯路。”
他说话时脸部有些扭曲，看来是动了真气。
小婉反而变得很冷静，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将计就计的主意。
敌人太过强大，程无介绝对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姜骞，燕宁郡主和静阳王。
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是自己惹得起的，所以正面刚是不行的，不如采取迂回策略。
现在要紧的是稳住他们，然后再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她故意面带歉意道：“也难怪程太医生气，这件事的确是叶氏做错了。程太医分析的没错，我的确怀疑小流那些药是我师父培育出来的。但由于我的身份，不好直接给小流施压，所以才利用了程太医。”
程无介本以为她还会为自己做些辩解，这件事说到底只是猜测，她若坚决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但她却不假思索的承认了，让他有些始料未及，就好比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瞬间消耗了他的力气。
看来叶氏还是有些单纯，自己几句话就把她说服了。
也好，这一页先翻过去，不能让愤怒冲昏了头脑，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问道：“段夫人和静缘师太师徒情深，如今终于有了师太的消息，段夫人是不是想去找她？”
小婉叹口气，装作为难道：“叶氏虽有此心，但可惜夫君不在身边，自己又身单力薄，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程无介听了忙摆手道：“使不得，段夫人千万不能去。刚才程某讲了这么多，难道段夫人还未搞清楚程某的用意吗？小流的师父可能和二十年前蛮国流落到中原的那支蛮军有关，如夫人贸然前往，恐对夫人和段将军不利。”
说完见小婉仍一头雾水，似乎并未理解他的意思，又着急解释道：“段将军长期驻扎北方，与蛮国毗邻。万一被人诬陷有勾结蛮人的嫌疑，便犯了株连九族的大罪，所以陈某才力劝段夫人要三思而后行。”
小婉心里疑惑，他为何极力劝说自己不去找静缘师太呢？
她才不会相信他是为了自己和段景毅，一个能对自己下毒手的人怎会有这般好心？
难道是害怕师太帮自己解毒？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恐怕还未找到师太自己就已经香消玉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