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庸监统共有两个女学生。
一是她,一是她皇姐柔徳公主,苑西荷。柔徳是个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的好姑娘,自进学以来文章、行事虽无什么出彩处,但也不曾有什么过错。
皇姐待苑九思极好,凡事没有不依。
因二人关系亲近,自小就在一起念学。柔徳的字端正秀丽,苑九思十分喜欢,所以从小就爱比照她的模样写,时间久了连真知子都不大辨认得出。
太傅喜不喜欢皇姐苑九思不知道,但太傅对她一定是又爱又恨。
从自己早年入学堂记起,与他相爱相杀已有五年多的光景。
五年中算来算去,她受罚的原因几乎都是因早课晚了时辰或不交课业这两件事。
苑西荷肯定也有心疼她,不然就不会时常替她写文章,做课业。
但苑九思会顺杆子往上爬,见有人顺着自己就爱蹬鼻子就上脸。常常在苑西荷面前摆足无赖模样,不肯做功课。
长此以往,苑西荷几乎每日会做两份。
从课业由皇姐代写的第一天开始,至今足有大半年。大概真知子再精明倒也抵不过现实——许是有他有老花眼了,未其中察觉有什么不妥。
于是这件事秘密地进行得很顺畅。
***
进了国庸监,一如往常,柔德身旁的座位正空着。
苑九思赶忙过去挨着,挽住人胳膊涎笑着轻唤:“皇姐。”
苑西荷别过头看着半倚在自己臂上的人儿,粉雕玉砌,十分惹人疼爱。
此时她弯弯眉眼里又满是讨好,几句软语撒撒娇,换做谁都对她硬不了心肠。
难怪父皇那么宠她。
苑西荷目光越发柔和,伸手替她捋了捋垂在颊边的一缕头发,整理齐了才嗔怪地点她额头,“你呀!今早晨可又是花笺和兰猗将你塞进轿子后拖来的?”
苑西荷的声音不大不小,前后两桌人刚好能听清楚。
察觉自己自进门后就一直偷偷注意的方向有目光看来,苑九思面上一红。
鼓鼓腮帮子,嘴硬道:“我可是早早就起了!”
花笺也不戳破,只捂着嘴偷偷地笑。
苑九思赶忙坐正身子挺直身板,可又控制不住不去看那处。
于是她装作不经意一般扫过去,没料恰与少年四目相接。
苑九思微怔,脸更加烧热。
她岁数不大,又没人来教导她这方面,自然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
捂着心肝儿说她对朗月歌是有几分好感,但就算没人教,她也知道这是不可随意告人的要紧事。她生怕被人窥见自己正蠢蠢欲动的春心。
平日面对这人,苑九思愣会摆足一副不食烟火的皇家气派。
今日亦不例外,于是她再一次冷艳地、趾高气扬地别开自己高贵的头颅。
那方的少年无端被瞪了一眼,不明所以。
其实初时朗月歌还很惶恐。以为自己仪容仪表有不整洁,或言辞谈吐有不妥帖之处,才惹得淑仪公主不快,实际并未。
几年下来他对苑九思这种莫名的仇视也逐渐习惯,心道淑仪公主既好面子,又爱无端生气。
瞧见朗月歌恍若无事般转回身去,末了还自如地同身旁的太子交谈。
全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心间的姿态。苑九思愤愤一跺脚,掩饰不住懊恼。
“公主,奴婢刚才似乎看见朗公子在看您。恭喜公主!”感觉到她情绪不对,花笺赶忙偷偷凑到她耳边讲话,意图安抚她。
苑九思再次瞪了瞪眼珠子,啐道:“恭喜什么?看我?看本公主笑话么!”
在她们几人中,淑仪公主暗恋朗月歌并不是秘密。
***
那年,苑九思刚来国庸监,还是一张睡不醒的瞌睡脸。
真知子来回打量眼前哈欠连天的女童——她是聂贵妃唯一的女儿,夏夷国最受宠的公主。
据传,天资聪颖,有闭月羞花之貌。
样貌尚不错。但如此年幼,真知子不知后宫的那群人是怎的看出她有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貌?
至于天资么......更不可随意妄论!
忽然,真知子就想掂掂她的斤两,遂念起她的官名:“九思?”
询问年仅八岁的她一个简单的问题:“公主可知自己的名是何立意?出自何处?”
苑九思当时有些懵。
她怎么可能知道?她若知道还来国庸监学作甚?还要太傅作甚?不过印象中,母妃应该是有教过她自己名字的含义。
可现实总是骨感,她忆不起来。
小时候的苑九思面皮子还很薄,当下瞌睡就被彻底惊醒。
手无措地背在身后,脸上羞得要滴下血来,比擦了胭脂还红。
许多双眼睛就那么盯着自己,不怀好意。
余光扫过周围,除了她的三姐柔徳外,其余大多都是冷漠姿态,其中还包括她的太子哥哥。
苑九思开始想,若她摇头,许下一刻他们就会拍桌大笑。
到时她一定要记住有谁笑话过她,事后去重重报复。
正当苑九思羞窘地要摇头时,一个翩翩少年郎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