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穆坐在花店门前的长椅上,晒着太阳。他斜扣着面具,一手端着奶茶,一手拿着手机。刷了会新闻,没发现敌联盟的动静,也不再管他们了。
安逸的生活让人颓废……但是安逸和和平,真的是值得每个人珍惜的东西。
他已经彻底整理好自己的记忆了。而意识空间里的那一位,还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像他目前这种身份,能感受到安逸的日子绝对不会很多。对于未来,他也有几分准备了……
也许是这么多年不同的身份,真的让他对于英雄正义的向往改变了……他非常感谢为人们带来安定的人,但他自己……如果仅仅是他自己,为安定一搏也无所谓,可是他使用的他人的身份,他就会希望,这个身份的伙伴,平安无恙。
他们不知道人已经不是以前的人,依旧对他很好。为这份善意,姜穆没有理由因为某些观念不同而伤害那些人。
他毕竟不是包拯。在能护住一些人的时候,姜穆不想因为要追求单方面的正义而独断对他人宣判死亡。
阳光洒下来,温暖又安宁,晒得人难得有些睡意。
他没有再想上一世烧尽一切的火焰,也没有再想这一世乱七八糟的人命案。
静静地坐在紫藤花的长椅上。
“你好。”
一道女声唤醒了他。
他四下看了看,一套衣服站在门口的花盆边。
有一种个性,可以隐身。
姜穆也不以为怪,“欢迎光临。”
“请问,这里有睡莲吗?”
“在店里。请进。”
姜穆在睡莲花盆中挑了一朵,“这一株怎么样?”
里头装着水,盛开着一株巴掌大的红莲。
她说,“好漂亮啊。”
“这朵花多少钱?”
“一千日元。”
“好的。”
她付过钱,接过花盆。
姜穆叮嘱道,“好好照顾它,会给你带来幸运的。”
“嗯!我会的。”
是黑是白,真心还是假意,姜穆不需要像花见奈樱一样询问花朵,也可以判断出来。只不过,那些花想要跟随谁,他至少还是会问一下的。
眼缘这种东西,真的是非常重要。不仅是人在挑选花朵,花也是挑人的。
傲气一点的,看带它走的人不顺眼,即使受到精心照顾,但不过两天就会自虐死亡。
花见把这家花店交到他手中,其实,也是给当时的姜穆一个容身之处。他是个承情的人,那他自然是希望离开这里的花,也能活的长长久久。
志村没有花见那样与植物交流的能力。但曾经作为植物存在,姜穆可以。
无论是作为紫金葫芦还是作为竹妖,他对于这些植物的情绪,非常敏感。大多数时候,他的能力都非常投缘的与天地联结。对于自然的研究,姜穆已经相当熟练了。毕竟……曾经通天教主也曾说过,他的大弟子是整个碧游宫最有天分的人。
他正在尝试将这种契合从躯体层面转换到灵魂层面,只是暂时还没有成功。累世善缘都被他封存在守幽身上……至于说在时空方面,他毕竟没有守幽与生俱来的能力,做不到随意穿行。不过对于灵气和能量的运用,姜穆觉得自己还勉勉强强称得上一句不错。
至少来到这里半月之后……他去掉手上那条绷带去摸花盆,也没事了。
灵魂的负重,并不像是□□修行或者大罗金仙那么单纯。要将一世的修为,带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本来就是一件扰动天地的事情。把握不好,世界的规则就不会容许失衡之物存在下去。
当然,如果能达到改变世界的境界,例如向那些创世神明一样随随便便一斧头创世……原本就是规则的创造者,自然不会与世界对立了,要找人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不过到那时候,作为一个神明的心,还会因为一世的羁绊而忧愁……会因歉疚而对其他的性命下手吗?
以前昊天曾警告过他,他问,知道为何神明不可插手人间之事吗?姜穆没有回答他。但答案他们心里都清清楚楚。其实并不仅仅是因因果之说。神爱万物,自然不仅包括人界,还有其他生灵。
人间,准确的来说是凡间,生存的除了人类还有各类修成妖精的生灵。他们之间存在不睦,那时候,神明如果插手,又该去帮助哪一方?碧游宫最崇尚万物平等……
昊天问他,“还是说,你其实像元始天尊一样,偏爱人族吗?”
姜穆当时的回答是,“偏爱?陛下觉得,何为爱?何为偏爱?”
“卿身在神庭,却长留凡界。卿为大道,却不绝六欲。”总是留在碧游宫,明明只要想,就可以立刻斩情灭欲成就圣人与天地同存,可他偏偏……
“陛下说的对。少乾不绝六欲,所以少乾不可长留神界。”
就是希望他赶紧斩三尸断情爱留在天界的昊天气的头都大了,“若是你也错了呢?”
“少乾所做之事,心之所向。人各有志,善恶于心,各有不同。少乾所为,终有人会说对,有人说不对。经年之后,人观我今日言行,或以我为恶。但此时此刻,少乾以为自己是对的,所以就去做了。功过评说……少乾并不在意。”
“天庭已立,维护天地。相较于人间界,你更应立足于天庭!你别忘了,你是神!你如此偏爱人间界,维护不止!朕还有何威严!”
“陛下所在意,仅仅是作为天地之主的威严吗?”
“当然不是!”
“犯错则必须惩处,否则岂还有秩序可言!”
“赏罚分明,少乾并不阻拦。但那并不代表我赞同沉刑。”
“如相对立,你会帮谁!”
“假设之事。”不想回应。
“超脱红尘究竟有何不好!”
“陛下真的明白,超脱和断绝的分别吗?”
“如真是你的人犯下弥天大错,又当如何?”
姜穆就对他说,“有朝一日碧游宫有人犯错时,陛下再来问我答案吧。”
他们分道扬镳了。
事隔经年,昊天的话依旧历历在耳。所以姜穆一直没有在这条路上,走向更深的一步。
不过现在只是要理解一些异族生灵的心意,简单的利用一些能量,还是可以做到的。
好久,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了啊……
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恍如隔世……
姜穆重新坐下来,透过面具,昏昏的阳光打下来,他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发了会呆。才从那种出离的状态中彻底回过神来。
嘛……无论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再见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刚才来的小姑娘,听着就是个活泼阳光的孩子,招了店中不少花花草草的喜欢。她选了睡莲,姜穆都能听到满店的叹息和艳羡声。
他回花店提着花洒给一些喜阴的花朵浇上水,宽慰了一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会等到有缘人的。”
满店的花朵齐齐“哦”了一声。
有时候他对花朵说话,看到的邻居会说,新来的店主人和花见一样奇怪啊。
“可能是和花见婆婆一样,具有和花朵沟通的个性吧。你看他的狐狸面具,以前神社中的人不是经常带的吗?据说那样可以与神明沟通呢。”
“是吗?那还真是厉害啊……”
姜穆就会听到有人回答。
听了好几次,姜穆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了。
他真的还挺想说明一下,这面具也就是随手在路边摊上买的。
星期天的时候,姜穆刚刚养出一盆蓝色风信子。
“请问有人在吗?”
一群女孩成群结队走了进来。
姜穆正端着刚养好的风信子出去,打量了一眼,是附近一所高中的校服。叫做圣爱学院,本地区特色女子学院。
“欢迎光临。需要什么请尽管提。”
为首的女孩带着一只单片眼镜,一举一动都优雅无比。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女孩,穿的都是白色金边制服,头上带着……一种姜穆一时也想不起名称的帽子。
“寒绯樱。”
熟客吗?
姜穆:“现在不是寒绯樱的花期了。”这是受到牡丹青睐的骄傲姑娘。寒绯樱恐怕不会喜欢。
“我打听过了。现在只有这家店里才会有寒绯樱,你开价,我一定会买的。”
姜穆诚恳,“……人各自有适合的花朵,你不需要考虑其他的吗?”
“嗯?什么是适合的花朵?”这个店主说话,倒是很有意思了。
“总而言之,就是打眼一看就很喜欢的花。”
姜穆低下头,避过她身后的学生,在她耳边悄悄道,“养花这种事,全看眼缘,其实不必要追求特殊……不是吗?”
女孩眨眨眼,站了一会。四下看了一圈,指着一株白色黄蕊的牡丹,“我要它。”
“才,不要寒绯樱了吗?”她身后的人问。
被称为才的女孩立刻转过头,“怎么?难道它不好看吗?”
“当然不是……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是寒绯樱……”
“好啦。”
“店主,我就要它了。谢谢。”
“金星雪浪啊?这是邻国非常受欢迎的花呢。真有眼光。”
“要好好照顾它啊。”
……
个性犯罪究竟猖狂到什么地步?姜穆在这个世界住了一个月,就完全明白了。
除了那个叫做奉雨晴的孩子事情之外,刚住下的前两天晚上,接连听到远处砰砰几声爆炸,尖叫了一会,火光从二楼房间的窗户照进来,姜穆决定起身出门的时候,外头一阵警笛声响,于是姜穆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