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住址的事情,姜穆之后空出手来,才通知了真忆,于是他的学习地点又换了。
他这次来的有点急,白大褂都还挂在身上,眼底是浓重的乌青之色,看着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我之前去出云,老板邻居家的那孩子很想念你呢。”
“……毕竟作为一个英雄,可不能太依靠他人了啊。”姜穆落下最后一笔,收拾了书桌,把笔记全部垒好,整整齐齐摆了10cm,才这样回答。
也许是给的答案总是太过明确,有时超音通反而缺乏了自我思考的动力。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独立起来,会有更好的发展。
还有真忆……
如果八木俊典准时的话,大约再过一两天,就会过来。
之前说要教真忆的东西,可能也有点赶不及了……
让他先去自学吧。
姜穆整夜未睡,简单的为他解释了基本药理,三分钟一道实验都介绍给他。
彻底熬成熊猫眼的真忆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了吗?老板?”
难得看到老板这个状态。虽然没有表现得非常明显,但他的确是在赶时间。
“安心吧。只是个人生活上的一点问题,不用担心。”姜穆对他笑了下,没有任何异常。
……恐怕要看第一英雄的心情。
不过没关系了,反正他会有办法再出来的。
莫名其妙的真忆莫名其妙地抱着手掌厚的手抄笔记又被送了回去。
毛笔的字迹工工整整,一横一竖都非常规范。现在的时代,还有人用软笔写字吗。
这字还不是简单的练习就会的,非常雅致,符合个人随性优雅的风格……真忆觉得,这份书不看内容,单就笔迹都可以拿出去卖成艺术作品了……
竟然不是用电脑打字的老板。啧。
……
八木俊典来的时候,却不是欧尔麦特的样子。
他难得穿上了一身崭新的整齐的黑色西装,显得非常郑重。
姜穆还以为,他抓人的时候,会习惯于高大威猛的震慑敌人。换做姜穆,他就会这么做。虽然高大并不代表最终胜利,但那怎么说都是心理震慑。
“志村少年在吗?”
物吉贞宗从一堆茂盛的花草中拿了半身高的修剪钳站起来,“八木先生。请进吧。”
“知道有客人要来,主人临时去买红茶了。”
八木就像普通的拜访者会做的一样,悠闲的走了进来等着他。
他坐在紫藤花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候,并不担心姜穆的离开。因为……他现在是八木俊典,少年又不知道他和欧尔麦特的关系,所以,完全没有问题。
姜穆提着东西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
“志村少年。我来了!”
八木俊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姜穆看了看他的状态。总之比起从前好了一些。
“八木先生。请进吧。”他的语气,毫无意外。
他带着八木俊典坐到二楼的茶室,指着中间摆着一盆吊兰的圆桌,“请坐。”
这间茶室虽然是临时改造的,但是木质的门窗地板,挂着的长笛短箫,还有横着的一栋历史书架,无不说明主人优雅的品味和博学多识。
能在个性犯罪频发的社会拥有如此闲适的心态……他果然是对生活抱有善意的人啊。
或者说,这种状态,就是欧尔麦特希望这个社会的人们,能够达到的和平无虞。
姜穆站在一边,冲洗茶具,一心二用地先开口,“之前物吉贞宗的事情,多谢八木先生了。”
“没关系的。你救了我,我应该为你做些什么。”
“……”
“八木先生客气了。”姜穆泡好一杯红茶递给他。“只是巧合而已。”
“……”
“这次八木先生过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奥……”八木俊典接过红茶,反应了下,果断地说,“是这样的!我最近胃疼啊。”
姜穆看着他比之前好了不少的脸色,陷入沉默。
“小转弘啊,不然你再开点药好了。不行……”他狠狠地皱起眉,加上一句,“上次的刀伤好像复发了……”
感觉……有一种微妙的被碰瓷感。
他非常诚恳地果断建议,“八木先生,请原谅我学艺不精,请及时转往正规医院就诊。”
八木俊典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装作没听见。剧本走向不太对吧?
温柔的少年不应该把他捡回来好好照顾吗……
“转弘少年就一直不好奇,之前的伤势原因吗?”
姜穆不为所动,“先生想要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不想告诉我的话,即使我问,您也不会明确的回答。”
“再者……我对他人的隐私没有兴趣。”
八木俊典转过头:这一句才是重点吧……
姜穆没再多说。看到伤患,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袖手旁观。只要确定救的不是不该救的人就好了。
人总有一些秘密。像他一样,也从来不曾将自己的来历和生命公而告之。挖掘对方的,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的创伤,都实在不是件值得提倡的事。
只要他觉得对方值得,那就可以。
八木俊典坐直了,“……志村少年。”
他说话的时候有些犹豫,“需要和警方谈谈吗……”
姜穆坐在他的对面捧着茶杯,温热的红茶冒出氤氲的水汽,隔开了二人视线。
八木俊典没能看清他的神色,只隐约看到少年弯起的唇角,他的语气相当的平静和柔和,“可以。”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吗?
“正好我有个想法,希望跟各位谈谈。”
他并不是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的人,也非常明白作为警察,必须遵守和可以容情的。最近他提前研究了现时代有关于个性的法律,有关于崩坏的这一类易致人死亡的个性,立有专门的独立的,对于少年的法外容情。
所以说,他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至于usj,和奉雨晴。
以上,第一件犯罪未遂,第二次正当防卫。
……
警局的房间封闭着,惨白的光。
并不是审讯室。只是个单独独立的房间。
也许是英雄在担心刺激到他。
冢内直正第一次,真正见到,志村转弘。
他坐在会议桌前的椅子上,神态自然,完全不像是犯罪者会有的心情。少年有一头蓝色的头发,因为室内的光线,更接近于白色。浅红色的瞳孔倒映着灯光,明亮又清澈,其中没有任何不安的神情,从头到脚都可以用来解释温和二字的意思。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身材纤长,静静地坐在那里时,安静优雅,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拥有良好的教养。
就这样看到他的一瞬间,冢内突然明白,为什么欧尔麦特会喜欢这个孩子了。
只要见到他,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姜穆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冢内君,幸会。”
冢内在他面前坐下来,“志村。”
他打眼观察着面前这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志村的身体看起来有点单薄,但并无疾病之色。从他穿着警服进来到现在,志村只是礼貌性的微笑了下,适当的表现出了尊重之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引人误会的举动。
“年龄。”
“十九。”
“性别。”
“男。”
“住址。”
“xx市D区彦野街113号。”
淡定且回答的简单明了。完美完成了警局的工作。
“……”意外的配合。
在这期间,他一直非常冷静。而且,不得不承认一点,他的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即使在警局之中。他的声音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和与众不同的柔和,而他的表现又非常的淡然……
不像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反而有一种年岁沧桑后才会有的的稳重……
这让冢内有一种奇怪的被反客为主的感觉。
“你知道……为什么会请你来吗?”
姜穆微微一笑,微微靠着身后的椅子,“我想因为一些事情,志村的确给各位留下了些许不太美好的印象。”
“我的确无法有效的反驳什么。”
“虽然没有发生严重的事故,却也造成了不良影响。但是……相对于此,社会根基的不稳难道不是个更加值得考虑的问题吗?冢内警官,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哲学里所创理论同时被信仰者和对立者接受并加以应用和改造的一位先哲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只有为同时代人的完美、为他们的幸福而工作,自己才能达到完美。如果一个人只为自己劳动,他也许能成为著名的学者,伟大的哲人,卓越的诗人,然而他永远不能成为完美的、真正伟大的人物。”
在这个世界里,欧尔麦特无疑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他就是一个,为了他人的安宁而不断奋斗的伟人。
世上许多人,因为种种局限,往往无意识并且无法做到完全做到这一点。所以欧尔麦特,才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近乎不可替代的和平象征。
事实上,象征的存在,正是因为民众的内心充满着不安和恐慌。如果有一天,达到了欧尔麦特理想中的和平,那么象征也不会存在了。
对于英雄而言,英雄的自然消亡,就是和平完成的时刻。最希望英雄这个职业消失的,其实,也是那个真正的英雄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冢内被他一句话说的有些动摇,语气沉重地施加压力。
姜穆分毫没有被他影响,“你我都不能自私的,把所有的担子压在一个人身上吧。冢内君作为警察,应该很明白这一点。”
“……你果然很不一样。”并不像是其他的民众一样,遇到危险时念叨着,欧尔麦特会来的,然后什么都不做的等着欧尔麦特来救。
“谢谢。”
“八木先生为你说了不少好话呢。”冢内直正坐在桌前,十指交叠,认真的看着他。“之前大阪地震时的事,我们也都知道了。在这一点上,我们应该替那些市民感谢你。”
关于震后采访的报道,没有任何片段捕捉到他的身影。简直好像有回避镜头的个性。但是临时安置区的伤员,对他的印象却格外的好。
在血色和不安充斥的地方,即使没有见到欧尔麦特,伤员们也表现的令人意外的稳定和平静。因为替他们包扎治疗的人……是个拥有着笑容温暖,让人觉得非常安宁的人。
“……”欧尔麦特……是他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