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因为这个?”因为同性之间的恋情?
是的……姜穆记起来,在信奉上帝的各大信仰流派中,都明确禁止这种行为。
因为这违背体的生理。
“拉斐尔,你看的太片面了。”米迦勒还是了解他的,所以他并没有动怒,“难道圣主会因为一些冷僻的爱情而愤怒吗?”
“真正让他产生怒火的是,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爱,只不过是以□□关系去鼓吹这座城市所追捧的扭曲的人性,以求吸引众人的目光。”
“……”
“为什么其他感情圣主没有过问,反而要亲手毁灭这座欲望的城市?因为这里的人类都已经扭曲。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明明都是正常的恋情心态,可是因为城市乐衷于这种异常,于是他们也扭曲自己使得自己异常,然后将自己的□□公布吸引城市的目光来获得赞赏和更好的地位。”
“震惊是吗?这座城堡的国王既拥有王后,他也豢养娈童并且以此为傲。当后来他公布自己的男性宠儿的时候,市民为他喝彩,当他为了真爱寻找机会杀死自己王后的时候,市民为他涕泪横流,当他为了王位在外宣扬成就王权继承者和神权至高者结合之时,市民们又为他鼓掌赞叹。这是一处人性弱点的汇聚之处,我敢说,就是路西菲尔接到他们,一定也恶心的受不了。”
由此看来,拥有体,也不见得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姜穆收回目光。
米迦勒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在人世间经历那么多战火和扭曲的人性,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而愤怒了。”也是。如果习以为常,他也不能被称为治愈了。
“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转变这种思想?”而不是暴力的毁灭。
米迦勒漠然的看着天火燃烧的城市,“当他们不再贬低人类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感情是异常和毫无价值的时候,他们就会得到救赎。”从地狱之中解脱。
现在死亡并不是他们的结局——地狱才是。
这个接受的主的庇护而又悖逆主的规则的糜烂的城市。如果他们能像路西菲尔一样,有悖逆主就不会扯上天国一分一毫的勇气,那倒值得他赞扬了。
他们已经从思想上朽烂。
“今天你在长街上走过,我看到了。”所以他吹奏的日月花园,他也听到了。温柔,神秘,就像他本人一样。而城市中的异样,更被他收入眼底。
那个询问他是否要住店的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想要帮助他。这个城市中所有人都只是将欺骗外人当做一种习惯。
“你是说,他们凌虐异乡人?”
“如果你寄宿其中,很快你就会看到,他们,包括收留你的旅店,在夜晚的淫|乱。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正常人。”尤其,拉斐尔的美貌不像是路西菲尔,并不具备太多攻击力。一群人走在一起,他一定不会在别人下手的目标之外。
“难道你担心我?”
“你可不要以为你还是那位六翼大天使长。”
姜穆微微笑了笑。如果他仅仅只会一个六翼天使所应该会的,在这样的人间,他可能活不了这么久。
从很久以前他就清楚,世上有善,亦然难免有恶。善意的这份力量并不需要多么的强大,刚好能让你保存好善意就足够。再美好的世界,也需要一定的暴力机关才能守护。
否则就会有一天被摧毁蚕食。
暴力机关存在的最低标准,不是要求他人一致的从善,而是防止恶意的侵害。
所以他以己度人以理服人的同时,也没想过放弃物理感化。
姜穆没有再回头看那座燃烧的城市,“这几座城市都是如此?”
米迦勒答,“而索玛多是其中最恶的一座。”
黎明的光芒照亮了海岸,姜穆站起身,“是时候分别了。”
“再见了,拉斐尔。我真庆幸你没有阻止我。”
“难道我有什么理由还会阻止你吗?”
“可当年……”米迦勒没有再说下去。他叹了口气,张开六翼飞向了天际。
姜穆知道他想说的。
路西菲尔带来战乱,为什么他却要阻止神明的制裁。
因为有着信念的理想,和盲目从众的思想扭曲。
前者可以令人感动,而后者呢?
……
后来的战乱和鲜血遍布土地。
圣主决心以洪水清洗大地。
洪水从教堂的门前经过,却无法进入。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但淹没于洪流中的生命,往往因此得以存活。
他们日夜的跟随神父祷告上帝。
这对于人类来说,是神迹。
经过这一次劫难,也许他们将成为上帝最忠实的信徒。他们不得不严格恪守圣主对于道德的一切标准。
对于皈依反省的人,圣主没有理由继续进行毁灭。
姜穆弹奏着光辉之境的乐曲,好使他们能够片刻的遗忘此时的痛苦和寒冷。
他不能改变圣主的想法。
在这个空间里作为创世主他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姜穆也无法改变他已经制定的规则,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全。
从洪水中而来,所有人都一样的凄冷潮湿,身无长物。他们此刻,格外的平等。
一个母亲躲在角落,从腰间翻出最后一点被水泡的腐烂的面包,悄悄地递给自己的孩子。
但她还是被发现了。
有人睁着通红的眼睛来抢夺。
姜穆收起了竖琴,一脚踹到他的胸膛上。
“教堂之中,你们最好安定一些。”他的目光扫过所有的蠢蠢欲动。
于是他们都安静下来。这个乐师看着孱弱,却不是个好拿捏的软包子。
而且,饿了十几天,所有人都变得面黄肌瘦,只有他还如刚来一样正常。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私藏着食物。甚至有人饿疯了去攻击他,但都没有用。
他的暴力完全是整个教堂加起来的总和。
最恐怖的是,他还强迫他们学会游泳,去收集流水中还能吃的食物。
而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安静的守在教堂之内。有时候弹奏着二十三弦的小竖琴,有时候为坚持不住的人治疗。
“到底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脱离这种生活!”
这个乐师总是回答说,“洪水总有退却的时候。”因为姜穆也不能确定,在他插手之后,圣主是否会按照与诺亚的约定在一百天后收回洪水。他不能给与他们不确定的希望,因为万一失误的希望,是比失望更痛苦的绝望。
相似的事在每一个教堂中发生,最后得到相似的结果。
对于姜穆而言,这几十天,似乎比从前的千万年更显得漫长。
达纳特斯曾经来过几次,甚至反复让他的使者疾病风寒发热过来询问,可姜穆最终还是没有让他把人带走。
维持着几万个教堂的平静,即使是光的灵质,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
已经有七十天过去,水中的食物也渐渐变得腐烂,他们还能找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在一个教堂之中,衣着褴褛的女孩端着一碗稀粥,走到他身边,她把那个砸歪了的金碗递给他,“哥哥,你喝。”
姜穆的分神接受到这份讯息,他变得清醒。乐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饿,你喝吧。”
“你多少喝点吧。”有个老人说。
姜穆看到他担忧的目光。
人群中三三两两地附和,“还是喝点吧。”
“是啊。脸色太难看了……”
“谢谢。”他接过碗,喝了一口,他蹲下身,又递给那个姑娘,弯着眼睛笑了笑,“喏,我已经喝过了。”
光灵是意志,不需维持体力,他不会像人一样感到饥饿。只要精神不散,光灵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老人在那里叹息了声,没有说话。
“哥哥是神明,是吗?”她抱着碗问他。
姜穆笑着,“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我就是这样觉得。”
“你真可爱。要是我是就好啦。”那就不会只能让他们困在这里了。
她在一边端着粥,安静的站着,姜穆伸手为她梳拢了乱糟糟的头发,摘掉了发间不知哪里沾到的水草,编好一条长辫子,从衣袖撕下一块布条束好。
真幸运过了这么久,他给小小希扎头发的手艺还没有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