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晏之一路走到别墅偏角的花园。
蔷薇开得正美,映着天边圆月,将浪漫的影投在他脚边。他无暇欣赏,低头点了一支烟。
唇边的一点猩红浸在无边的夜里,好似伫立在茫茫海面上孤独的灯塔。
今晚的生日宴提醒了他,自己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再次回到了南府、回到这个,让他如今都还会做噩梦的地方。
不过是放不下,当初被他抛在身后不告而别的女孩。
他始终记挂着这件事,她却早已忘记。
半支烟过,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
回头,恰好看见虞舒从石子小路那头走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他灭掉了烟。
虞舒打量他神色,谎说:“我也想出来透透气。”
“唔。”他应一声,没赶她走,也没了后文。
两人面对面站着,皆披一身冷寂月光。
良久后,虞舒问:“薄晏之,你今晚是不是不开心?”
薄晏之否认:“没有,我很高兴。”
很高兴?虞舒狐疑,他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写的。
“是有人招待不周吗?”虞舒猜测,“还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虞舒专门向门卫交代过,说薄晏之是她特别重要的客人,还问唐蕾找来一张八中女生们偷拍的照片给他,千叮呤万嘱咐说不要怠慢了。所以,薄晏之一到门口就被热情接待,哪可能招待不周?
至于她做错什么惹他生气……
夜色作掩,平日里难以启齿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虞舒,你为什么忘了我?”
虞舒错愕地抬头,目光撞进他隐忍的眼眸,那里深藏的秘密像暴风雪一般席卷而来。
忘了他?虞舒愣住,她不记得以前和他有过什么交集,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瞧她这反应,显然是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薄晏之抿着唇别过了脸,突然觉得不公平。
她随口说的一番话,说过就忘,他却当了真,不仅一直记着,还眼巴巴地从京市跑回来。结果再见面,当年对着他两眼放光的小姑娘如今却是一脸陌生,甚至…避之不及。
他自尊心强,即便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向人示弱,见她把自己忘了,还和其他人一样因为他杀人犯儿子的身份而惧怕他,索性也当她是陌生人。
年少时一时兴起的话,只有傻子才当真。
他才不要当那个傻子!
心里堵着口气,他足足一学期都不去注意她,然而,这份冷漠在那晚发现她独自一人在网吧包夜的时候,全都没出息地碎了。
他想着不要管她,却没法不管。一次又一次地出手,根本就没法停下来。
见她依然没想起,他沉了口气,又给了她一个提示:“西城工业园,北角沙地,槐树。”
重新看向她迷茫的眼,他抿了抿唇,认命地补了个他十分嫌弃的称呼,“燕子。”
几个关键词串起来,终于激起沉睡已久的记忆。
虞舒睁圆眼睛瞪着面前表情不悦的少年,脸腾地红透。
薄晏之竟然是她调调调…调戏过的那个小男孩!!!
……
六年前。
那时虞舒还在念小学,放学时间早,回家淘好米洗好菜还有很长的空闲时间。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没意思,便出门去附近找同龄的小伙伴玩。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到了工业园,却见一众伙伴挤在一起对着某处窃窃私语。
她疑惑地走过去:“怎么了?”
“来了个新家伙。”其中一个人说着,脏兮兮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槐树,“你自己看。”
虞舒朝树下望。
那会儿正值初春,槐树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绿色巨伞,笼住树下那抹小小的身影。
是个同龄的小男孩,喇叭袖口的白衬衫干净得发亮,黑色及膝背带裤下踩着一双手工皮靴,打扮得像个王子。
且不说那张过分好看得脸,单是这样的打扮就和这里格格不入。
“跟父母走散了吧?”
一群小孩猜测。
起初虞舒也是这么想的,然而连续三天都在那棵树下看到那个小男孩后,她便打消了这一想法。
“是不是新搬来的啊?”
“要不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他的衣服真漂亮,叫他一起来玩吧!”
人是视觉动物,小朋友尤甚,看到漂亮的东西丝毫不掩喜欢。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去,热情的邀请就在嘴边,然而,却被男孩冷冷的一瞥给冻了回去。
那根本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眼神,冷淡又傲慢,透着生人勿近的威慑,配上那身精致的衣着,俨然高高在上的君王。
十岁的小孩还不知气场为何物,却已经被这个新来的小孩给镇住了。
没人敢去搭话。
七八个小孩围成半个圈,木头似的杵着,似乎都忘了跑过来的目的。
最后是男孩打破死寂,他从秋千上下来,目光警惕:“有事?”
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竟把虞舒给推了出去。
男孩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锋利似刀。
虞舒从小在贫民窟长大,身边的男孩都跟泥里滚过的泼猴一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漂亮干净的,一时没收住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看。
“要不要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