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家在繁临洞…”公申赋云喃喃复了一复,心间被击中,异常觉得幸福,目光温柔缱绻起来。
一个人愿意放弃自己熟悉的人间,努力修仙,努力变得强大,把龙族当成自己的家,全是因为对自己情深。
天涯海角,有你便是家,天地宽阔,龙的家就是家。
如此令人动容,令人心欢。
此时无需言语,因千言万语亦表露不尽该有的情绪。
秦长落笑颜盈盈,主动带着公申赋云朝脚下飞去,他现在想立刻把自己交给他,怎么样都行。
双双落地时,他们看到了炊烟袅袅,闻到了饭香悠悠。
许久不曾吃过饭的秦长落咽了咽口水,不禁赞叹:“好香。”
他正儿八经吃过的一顿正常的饭,就是公申赋云包下来的那酒楼里的面。
味道是真的回味无穷。
再次闻到饭香,馋虫就勾了出来。
不过他有些奇怪:“轻一是不是还在这里?他没了半块舌头,吃东西是不是很不方便?还有,他变了口味吗?这饭香,是些清粥小菜,没有大鱼大肉。难道被你收拾一顿,知道错了,真的一心向道,改吃素了?”
不等公申赋云考虑怎么回,他拉着龙跨进一房,推门,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壮汉,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衣着朴素,笑容和谐地围在一起吃午饭。
他们被吓了一跳,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人?
彼此心中的疑问。
忽而一个壮汉推了推身边人,慌道:“大哥,是这家主人回来了吧。怎么办?咱们……咱们又要……”
那个被叫大哥的汉子头发半白,一脸憨厚,拘谨的在衣服抹了抹手,对着公申赋云鞠躬,嘴上连连说着对不起。
秦长落下意识问道:“轻一呢?”
这位大哥揉了揉眼睛,明明没看到门口之人开口,怎么听到了一句问话?
人自然是看不到魂体的,他们只能看到公申赋云一个。
“刚吃过饭,回他的房间了。”少年脆生生的声音落下,接着他跑了几步抓住公申赋云的手,定定看了看,欣喜发问,“你真的是人吗?画里人都没见过比你好看的!你不用张嘴就能说话,是不是这曾经道观里,飞升的哪位仙人?一两年前,这道观的道士突然一起消失了,就剩了轻一小道长一个。”
看来知无观萝卜地旁边那堆高低不平的小坟包没人当做是坟。还真信以为真,他们都成仙了?
公申赋云忍着笑,自己当年为了帮秦长落能独自一人住在这,随口胡诌的话想要赶走村民的话,当地人还真信。
他摸摸少年的头,手感颇像当年的秦长落,有些毛躁,扎手。
同样都是个营养不良饥不果腹的模样。
他摇头:“我不过是个修仙之人,会变化声音,闭口也能言语罢了。”
公申赋云看着几位壮汉,示意他们坐下,不必紧张,又道:“我的确能算是一半这里的主人。这原来的道观是我着人改建的。后来有些急事处理,暂时离开了。”
沉吟一下,他又道:“轻一,他也算是一半主人。”
毕竟,他是知无观的弟子。地基是人家的,他有居住权。
“你们又是怎么住进来的?”他问。
公申赋云能肯定,这些人在这居住的时间不短了,放在屋里的家具都有些旧了,若不是有人常年反复使用擦拭,不会磨损这么快。
他有些心疼这价值不菲的家具几个陌生人被使用了。
那位被唤作大哥的壮汉,周震眉头叫回少年,埋怨他不懂礼数,随便拉扯人家穿着高贵之人。自己什么身份,又鞠躬答小心答道:“我们瞧着这里没有人住,空着也是空着……这里,这里不光我们在住,每一间房,都有附近的村民搬进来了。”
怎么,没人住就该你们住了?
住个档次不高的客栈还得要银子不是,公申赋云心中开始不满。
人,就是贪图富贵荣华,不是自己的东西也要占为己有。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性。
脸色毫不隐藏地沉了下去。
几个大汉见来人不悦,又从桌子前站了起来,相当无措互相看着,也不敢说什么。
秦长落仗着别人看不见他,大大方方坐在桌子上吸收饭菜精华,一脸满足。
看着又起身的几人,动作慢了慢。
公申赋云摇头笑他,一看到媳妇这般没吃过东西的模样,他想到了在冥界两人争抢阴食的情趣
好想再来一次。
大汉们看着他瞧着桌子上的清淡饭菜突然脸色就缓和,还越来越开心的样子,以为他饿了。
赶紧盛了一碗清粥,夹了几口小菜,端到公申赋云面前:“您吃。”
“……”我不吃。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汉子,有些不情愿问了句:“公子您是要回来居住吗?”
怎么我回来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公申赋云这句听真切了,看了看还在吸食香味的秦长落,挑了个眼神询问:以后还回来偶尔住住吗?
秦长落摆手,心语:“让他们住吧,看起来应该是无家可归之人,不然为何会鸠占鹊巢,怕是不得已的。”
反正他们的家在繁临洞。
这里,可有可无,但这是公申赋云送给自己的大礼,说不要就不要,难免令人伤心。
果然,他看到一脸黑锅一般的公申赋云。
几个汉子蒙圈了,这人情绪十分不稳定,短短一会功夫,变了好几次脸了。
而且明摆着拒绝吃饭,还不停的盯着桌子不放。
好奇怪的人。
秦长落停止吸收香气,又心语道:“赋云哥哥,如果你送我的东西,我拿来救济可能身世与我差不多的人,其意义是不是会更大?他不仅仅是个让我开心的礼物,更是一个能让我觉得自己有能力助人为乐的桥梁,我会更开心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看着这里富贵,又只有轻一一个算是废人的人,强行占了这里?”公申赋云反问。
刚才他们不是说了,还有其他的人住在这宅院里。轻一那样的性格,排外,黑心自私,怎么会愿意跟他们分享这里。除了这群人合伙逼迫轻一,强行霸占了这里!
虽然,他们看起来都挺面善的,不像是会动粗的人。但是人族不是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
呃,这句好像是褒义的,那还有句,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不定他们就是一张虚伪的面目,裹着一颗贪婪的心!
他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并不认同秦长落的说法。
“赋云哥哥,我也并非随意说着些什么,就要把你给我的大礼拱手三人。你给我的东西,我都额外想珍惜。”
秦长落望着他,眼神有些空洞:“一无所有的那种氛围,我一个人扛了二十年。我对这样的味道极其深刻,也敏锐。他们虽然比我多了一份亲情,可他们之间的苦难,朴素以及极其满足于现状的气息,我一触便知。”
每每提及以往的日子,秦长落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却能让旁人心疼不已的态度。
公申赋云的抱歉及时被堵在口中。
秦长落瞬间飞至他身前,笑着吻上他,仿若刚才说的忧伤之情的人,不是他。
他如此不顾及,是因为别人看不见他,亲一口,让对方消消气。
“我们走吧,这里给他们住吧。”吻后,他轻轻说着。
公申赋云扫视一眼几个局促的汉子,本打算多问几句找些破绽把他们轰走,却因为秦长落的过往,不愿那么做了。
他相信这个经受过岁月重压过的人,对同类的感同身受。
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让秦长落过的好,过的开心吗。
他要送了这宅子,那就送。
他有条件宠着。
“好,听你的,都听你的。”公申赋云温柔应了。
然后他对着几个壮汉摇摇头:“不住,我这次是路过,。就是想告诉轻一,这里以后就全给他了,如何安排,他说了算。你们住着就好。”
几个壮汉本来一脸忧愁,听了这话,难以相信。这宅子如此如此奢华庞大,造价不菲,这说不要就不要了?
少年又一次跑来,穿透看不见的秦长落,一把抱住公申赋云,开心喊到:“修仙的人果然都是有钱心又好!”
然后他扭头对着几个壮汉笑起来:“我可不想在睡街头,捡剩饭吃了!还要被人骂野孩子!没有娘!”
笑着笑着,少年就呜呜哭了起来。
几个壮汉也露出饱经风霜的凄苦神色。
秦长落无形的抹了抹那少年的眼泪,眼尾也微微潮湿。
谁愿意再过那样的日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