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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右手(2 / 2)


颜战只是笑,弯着眼睛,笑得温暖而含蓄,说:“嗯,知道。”

“得,那我回去睡。”

萧惩也笑,尽管留恋但还是及时拍屁股走人。因为再待下去的话,这深更半夜孤男寡男的,保不齐他对颜战的虎狼之心就会暴露无遗,赶紧见好就收。

颜战要送送他。

萧惩回头:“那么近的路你还送什么?赶紧给我回被窝里去!晚安,明天见!”

“……”

颜战脚步一顿,弯了弯嘴角,道:“晚安,明天见。”

萧惩头也不回地潇洒挥手,知道对方还在看着,于是将修长笔直的双腿刷刷迈开,尽情展示着自己得天独厚的完美曲线,随着动作,长靴上的银链与铆钉相撞发出一阵“叮咣”的脆响——

好一个自带BGM的酷GAY!

“呵——”

望着萧惩离去的背影,颜战的嘴角往上翘了又翘,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人……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肆意乖张了许多啊。

.

然而在萧惩走后,颜战在床上又躺了会儿,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许是刚短短睡了会儿,还不太困,又许是心事太多,难以入梦。

索性披衣下床,拉开门到院子里走一走。

太极观圆圆的屋顶在夜幕中就像个大大的发面馒头,院中一角的古井早已干涸,西南角的大通铺还跟原来一样,但锁着门,锈迹斑斑的锁链像枯藤一样缠绕在陈旧的门耳朵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名叫“颜湛”的小男孩儿在这里被人欺负,给人倒过马桶。

转个弯再往前走,就到了柴房。

同样是铁将军把门。

拾阶而上,颜战在门前注目了很久很久,久到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湿凉的小雨,将他的发梢沾湿。他的目光悠远而怀念,就像在回忆某段苦涩但又甜蜜的时光。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穿门而入——

他想知道的都已知道,锁是新的,钥匙,攥在萧惩手中。

三重白裳受到风的鼓舞,衣袂轻飞,他穿过黑暗,墨发与雨丝交织。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神殿门前。隔着一道长长的走廊,萧惩就睡在里面。

他睡的是白道人的房间。

一旦靠近了,就再也不想离开。哪怕看不见,隔着一道墙,一扇门,依然难以克制地想要守护对方。身形清冽的白衣青年在长廊坐下,支起一条腿背倚着栏杆,仰头望着鬼域无尽的夜空。

温润的眉眼间藏匿着一点清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量到动情处,弯唇浅笑。

摊开手掌,微微低头望着掌心一块小巧玲珑的物件儿。纯白如脂,晶莹剔透,正是萧惩送他的传音玉符。

……

“手机。”

“手机?”

“给。”

萧惩把刻有“清风徐来”的那枚玉符扔到他怀中,晃了晃手里的另一个,笑眯眯说:“刚好得了一对儿,送你一个,拿去玩吧。”

……

掌心缓缓自玉符上拂过,小小的玉符霎时化成一面巴掌大小的圆镜。镜中一串串字符飞速闪过,是一堆神官的名号——

东西是天界给的,通讯录都是真应灵君提前输进系统的。

有朝歌真君,玄澈真君,惟灵元君,鹤翎真君……

诸天神佛,尽数在列。

颜战想也不想,手指灵活的点了两下就把联系人信息全给删了,只留了唯一一个:“萧老板。”

土豪气质十足。

一看就是萧惩自己设的备注。

因为按照真应一丝不苟的性格,他才不会备注萧惩“萧老板”呢,而是会一板一眼的称他为“鬼王萧厄”。

颜战将“萧老板”三字缓缓删去,又缓缓输入两字,偷偷修改了备注。

做完这一切的他就像个偷吃到糖果的小男孩,得逞的扬了扬嘴角,握着玉符,就像握着块快要暖化了的糖。

“嗯——”

就在这时,殿中忽然传出一声细弱的闷哼,眸光一闪,颜战果断收了玉符,转头去看。

却见萧惩的寝殿竟已被业火包围!

.

业火焚烧,日日夜夜。

萧惩化鬼时遭受的诅咒,即是如此。

只不过——

日间清醒时,他会特意用法力将业火压制,是以并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一旦进入深度睡眠,精神放松收敛法力,火焰瞬间就会将他吞噬。

五脏俱焚,神魂皆碎。

火光中,白衣银发的青年由虚到实缓缓出现在萧惩床边,火焰将他似银非银的眼眸焚为赤金,而他眼中除了萧惩,再无其它。

与醒来时的乖张不羁不同,睡着时的萧惩安静而乖巧。

衣服和被角都整整齐齐,一点儿也不像平时表现出的不着四六痞里痞气。捕梦网把一切噩梦都过滤了,不知他此刻梦到了什么,即使被业火烧身,嘴角和眉梢仍带着浅浅的笑意。

仿佛对自己的险境一无所知。

无人得以想象。

过去的八千年,两百九十二万三百一十七个日夜,他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是五脏俱焚!神魂皆碎啊!

似蓝非蓝似橙非橙的火光映着颜战的脸,不复温润。他冷鸷的神情被镀上一层阴沉诡谲的橘红,直到听到自己将指骨捏得“咯咯”作响。

火舌不识好歹地试图舔舐颜战的衣摆。

但就像舔过刀刃,刚一触碰就吃痛地瑟缩着退了回去。

颜战无视了这些火焰,缓缓蹲下身去。他半跪在床前,左手带着一丝轻颤,捉住了萧惩的手。

轻轻握住。

又紧紧握住。

而这一握住,就再也不愿松了。

“哥…哥……”

喉结数次滚动,才终于艰难唤出这两个埋在心底小心呵护了几千年的珍贵字眼,低头,虔诚不带任何情|欲地在萧惩手背上印下一吻。

嗓音听起来比平时更低哑深沉许多。

再抬头时,银眸不自觉地眯起。他以一种厌极了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右手,好像恨不能将其斩断。但还是不假思索地抬手,张开了五指。

只见——

他掌心赫然出现了一道黑纱,银线滚边,同样的银色丝线绣出松叶的图案。而当层层黑纱剥落,被撕裂的掌心里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铜钱大小,翻涌着黑色漩涡。

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混着血气从漩涡中涌出,另一端仿佛连接着地狱,甚至能清晰听到黑洞尽头传来万鬼同哭的悲鸣,凄厉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洞的尽头并不是地狱。

而是他这副如玉皮囊下的,一身肮脏血肉!

右手与他仿佛是两个生来不同的个体,颜战无比仇恨地看着它伸向萧惩,贪婪而又眷恋地抚摸过他的眉眼。

从眉骨到鼻梁,一寸寸描摹,最终定格在他柔软微凉的唇瓣。

再舍不得移开。

然而,它触碰他,就是对天神的亵渎!

颜战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骤冷。

手心的魔气受到威慑,瞬间变得混乱而稀薄,朝四散飘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无数野兽从草坪上爬过。

颜战手中握着一支银色毛笔。

笔在半空随意虚画两下,又化作一只银色长萧。

结界铺开,悠扬的萧声在殿中响起,如丝的魔气在萧声的牵引下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很快将萧惩笼罩。慢慢的,火光暗去,而包裹着萧惩的,也仅剩了黑色。

……

这夜,萧惩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重回炼魂塔,被妖魔迷了心窍儿,在幻镜中看到一座孤岛,岛上花开四季,还有一名黑衣银发的如雪少年。少年的一双银眸冷厉如刀,而朝他望过来时,偏又充满了温柔缱眷。

忍不住问:“你是什么人?!”

……

嘴唇轻轻启合,摩挲过颜战的指尖。

一丝微痒经右手异常敏|感的神经瞬间被放大了数万倍,颜战如触电般指尖一颤,回过神来。

面对萧惩,他真的太难理智。

无时无刻不在克制。

银眸朝地上一扫,掉落的黑纱犹如生命的藤蔓自动攀上,将他掌心的黑洞层层封印。

火焰熄灭,魔气尽散。

颜战温柔地为萧惩掖掖被角,听着对方的呼吸逐渐匀缓,轻声说:“有我在,安心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听到了他的话。

萧惩从被窝里伸出胳膊,十分顺手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咕哝着说:“消失这么久也不来个消息,忒不够意思了啊你,必须得自罚三杯。”

说着胳膊一紧,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鼻尖对着鼻尖,近到连他脸上纤细的绒毛颜战都看得清。

“……”

颜战呼吸一促,失神之际,动作已先于理智低头朝萧惩贴近。

直到快要吻上对方眉心,才猛地一顿。

如梦方醒般迅速抽身而退,胸口剧烈起伏着,好似有一群小鹿撞过。

视线落到右手,眼中的深情冷了冷,瞬间被阴鸷的寒意取代,捏死一只亡灵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他用充满警告的语气说道:

“我说过,不要试图操控我。”

因为于他来说,能这样静静看着萧惩已属天大的不易。

他不会、不敢、更不舍得,染指他、冒犯他、玷污他。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春不渡#、#咏月辰星#、#九冥#、#鹿鸣#小天使们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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