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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有鬼(1 / 2)


下了船,萧惩才突然记起,竟忘了留下玄、鹤二人的通讯口令。

而没有口令,即使有玉符,彼此间也是联系不到的。

担心两人运水回来会找不到他们,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萧惩只好又折回原地,站在风雨中等他们。

看到少年的衣服都被雨淋得湿透,他满心愧疚,说:“对不起啊,小战。”

颜战斜靠着一块巨大礁石。

即使怀中抱着一人,姿态也从容慵懒,笑问:“哥哥为何突然道歉?”

萧惩轻声说:“我知道,你本来是想先带我找个落脚的地方避避雨,歇一歇的。”

“我听哥哥的。”

颜战笑着说,表示并不介意。

脚蹬着礁石,让萧惩坐在他大腿上,改为单手抱着,空出一只手来摘下帷帽,又轻轻戴回了萧惩头上。

萧惩忙说:“我不用,我已经淋湿了,你拿它遮雨吧……”

“戴着。”颜战说。

明明嗓音依旧温和,偏叫人听出了几分强势,不待萧惩拒绝,已经认真打好了一个难解的结。

嗯,摘不下来了。

萧惩垂了垂眼,笑容无奈又甜蜜,叹:“小鬼,你呀——”

少年已再次将他打横抱起。

远处,群山叠峦在蒙蒙烟雨中若隐若现,如戴了面纱一般神秘又梦幻。

若能忽略残破的城池。

以苍穹为宏图,眼前景致仿佛一团一团或深或浅晕染而开的墨痕,最终描绘出一幅风采斐然的绝品山水。

少年冰凉的发丝滑入脖颈,带来些微凉意。

隔着五重轻纱。

萧惩似乎看到了一双淡银色的冷眸,像青锋三尺;一缕银色长发,如暮雪三千。

但又似乎——

少年眼中的银色仅是镜片的反光,银发也只是他一时恍惚生出的错觉。

而对方抄在他腿弯的左手炙热滚烫,几乎灼伤了他,揽在他腰间的右手却犹如九幽寒冰,冻彻骨髓。

即使已经紧握成拳,不舍用手掌直接碰他,寒意仍旧隔着布料传来。

少年神情间看似从容,吐息间却微有凌乱。

萧惩见他紧张,禁不住笑:“你以前……没怎么抱过别人吧?”

“……”颜战的胳膊有丝不自然的僵硬。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但不像是不想回答。

相反,他是正极郑重又极认真地思索着该如何去说,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哥哥是第一个,也是——”

一顿,“也是唯一一个。”

“呵。”萧惩低笑,笑小孩儿不自觉间流露出的害羞与青涩,末了,轻声说:“小鬼,你放我下来吧。”

“!”颜战明显一愣。

这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他一向擅长将心绪隐藏,留给萧惩的,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一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不及遮掩,如此赤|裸|裸的暴露给萧惩看,又或者说,他曾试图遮掩,但内心的不安已经激烈到让他所有的挣扎与努力都溃不成军。

萧惩没错过他一丝表情,忙道:“是我太重,你抱着怪沉的。”

“……”

颜战像是刚被判了死刑又突然宣布无罪释放的囚犯,紧绷的神情猛地一松。

喉结滚动数次,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哑地说:

“地上,凉。”

虽然洪水差不多都退了,但因为雨一直下,地面仍有足以淹没脚踝的积水。

入冬之后,冰水冷如刀割。

萧惩的法力还未恢复,没有灵力护体,一直踩在水里会有多疼可想而知。

但萧惩说:“我不怕凉。”

手心覆上颜战的右拳,一根根将他紧攥的手指揉开。

萧惩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我本就是鬼呀,我不怕凉。”

既不怕水凉。

更不怕你手凉。

对上他的视线,颜战目光一缩,又要躲开。萧惩一把捧住他的脸,道:“这次不准躲了,看着我啊,小湛!”

小战,小湛,同音不同字。

虽然萧惩念的音调儿与平日并没什么不同,但颜战觉得,他似乎听懂了萧惩念的究竟是哪个字。

“呵——”

对视片刻,颜战轻阖眼眸低低一笑,不知为何,突然就如释重负。

“哥哥你……”

刚一开口,这时玄、鹤二人恰巧回来,出声将他打断:“萧厄君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不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吗?”

叶斯文见萧惩捧着颜战的脸,表情极为古怪:“你俩干嘛呢?”

“……”

萧惩吓得忙把手缩回来。

尴尴尬尬地蹭了蹭鼻尖,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道:“小战被黄沙迷了眼,我帮他吹吹。”

颜战不说话,只望着他笑。

玄澈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黄沙?这里到处都是水,沙子能飞得起来吗?”

“不信你问小战!”萧惩急道,向少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颜战这才含笑点头:“是,我作证。”

其实,若不是萧惩自己觉得心虚,这事儿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玄澈又打量了颜战几眼,才收回视线。

萧惩借回答鹤翎转移话题,道:“你们一走我才想起来忘了跟你们要口令,怕联系不上走散,就在这里等一等。”

鹤翎将船变回瓷碗收入怀中,眉头微皱:“虽然水势已经控制住,但刚才回来的路上,浪似乎又大了些,我担心一会儿还会有海啸。”

“我也担心这个。”萧惩说:“为了保险起见,我想还是先让百姓们暂不回家,都到附近的山上躲躲吧。”

鹤翎点头:“我正有此意。”

注意到跟鹤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七八名凡人,萧惩问:“他们是?”

鹤翎道:“回来路上从海里捞的。”

一名老者说:“我们都是镇上的人,原本想坐船逃……”

玄澈打断他:“你是这镇上的人?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老者道:“您刚才也没问啊。”

玄澈想起城门楼子的事儿,问:“那我现在问你,你们这个镇叫什么名儿?是不是叫‘浮尸镇’?”

“啊我的天哪!”老者旁边一名青年道:“这什么晦气名字,我们才不叫呢!我们这镇名字可吉利了,叫‘消厄镇’!”

“什么?!消厄镇?!”

玄、鹤两人大吃一惊,神色复杂地看向萧惩。

然而却看到萧惩早已把脸埋进颜战的肩窝,不知是在笑还是哭,整个人都抖啊抖啊抖的。

颜战只将他拥护在怀中,脸上没什么表情。

半晌,许是觉得空气实在安静,萧惩又抬起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说:

“你俩看我做什么?人家是消除的消,又不是萧索的萧。”

玄澈不阴不阳地瞥他一眼。

仿佛在说:我们也没说什么啊,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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