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的心情很复杂,非常复杂。他从前单知道他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却没有想到这么不简单。
关键他和殷慈的关系好像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纯洁简单……
那一封封事无巨细恨不得连一日三餐吃什么都写上去的信,让红药不得不重新审视千年前他和殷慈的关系。
可有些事,是经不得细想的。
思绪绕来绕去头疼了一早上的红药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拉住裴慈的手,认真道:“你最近可有再忆起前世?”
裴慈对上红药认真的眼神,也认真起来:“没有,怎么了吗?”
做了一晚上梦的红药缓缓摇头,刚松开抓着裴慈的手,却又被反应过来的裴慈迅速反手握住。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红药心中一动,脑海里突然闪过他从前在边城经年不息的风声中怀着懵懂青涩心情写下的那一封封信……
红药把他们交握的手举到胸前,手上用力,眼眸定定盯着裴慈的眼睛,声音坚定道:“阿慈,我觉得是时候重新考量定位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裴慈想起他们之前在灯火通明街头的长久对视,和红药对他说的那句没头没尾却让他心跳如鼓的话,心中升起的巨大期盼让他说不出多余的话,只急促简单的‘嗯’了一声。
红药的目光如同定在了裴慈脸上,一刻不离,他一边仔细观察着裴慈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一边组织词句缓缓开口:“虽说一入轮回前尘尽消,但我们都在一点点恢复前世记忆,所以我们与前世并不能完全割舍,对不对?”
这话题,好像和他以为的不太一样。裴慈心中的巨大期盼缓缓萎缩落地:“……嗯。”
阿慈怎么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红药压下心头疑惑,继续道:“既然不能完全割舍,那我们两个作为同样在逐渐恢复记忆、同甘共苦同病相怜又恰好前世今生都相识是好朋友的人,是不是应该……咳咳,应该恢复从前关系?”
竹马竹马又四年传书以寄相思,这起点,总比他们用寿衣和三个月寿命强行拉起的香烛店同事情羁绊高吧。
听了红药这话,裴慈顿时忆起上回红药恢复了部分记忆后在床上对他说的那句‘我们是经过了前世今生轮回认证的竹马好兄弟’……竹马好兄弟……好兄弟……
熟悉的心脏窒息感瞬间再度袭来。
“不必。”裴慈的神情分外认真,“我们要往前看。”
他可不想和红药做两辈子的竹马好兄弟,他还想进一步,更进一步。
红药眉头紧皱,仔细打量了裴慈半天,发现他是认真的后,只能在心中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好吧,往前看。”
所以这是注定只能走困难模式了吗?
……不过想想也是,他是死后直接成陶俑精,在墓里半睡半醒熬过千年,严格来说他一直是千年前的那个他,所谓前世,亦是今生,只是从前是失忆状态,没有为人时的记忆而已。
而阿慈则不同,他是进了地府入了轮回的,在没有殷慈记忆前,他是裴慈。而且若真要扯前世,这千年光阴,够一个魂魄轮回多少世?万一阿慈想起其他没有他存在的……不成不成!
还是往前看好!从前已不能改变,但未来他们可以一起渡过!
不过……想起裴慈服下千年灵莲子后梦见的‘前世’,红药心中早已生根的疑惑再次抽枝拔节——阿慈千年前真的,入了轮回吗……
“老板红老板你们这是在掰手腕吗?”路过的方冲打断了红药的沉思。
红药一低头,才发现他和裴慈一直没松手,两手交握举于胸前,又一看就握得很用力,还真有点掰手腕的意思……个鬼啊!
接收到红老板鄙视的目光,方冲飞快改口:“不是掰手腕那是在……在结拜?!”
才得了手机兴致正浓的施嘉文抽空抬头嗤了方冲一声:“结拜?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吗?迫于无奈握了回手就是想结拜?呵……男女都不分还想结拜……结拜你个小聋瞎!”
方冲觉得自己贼委屈:“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这公主,怎么一言不合又怼他!啊啊啊那上官冲做的孽和他方冲有什么关系!
听到‘结拜’二字,裴慈心头一跳,连忙放开了红药的手,生怕红药一个心血来潮就把他们的关系从‘竹马好兄弟’加速推进到‘结拜好兄弟’,他脆弱的心脏承受不了这刺激。
红药倒没想太多,他这会儿正分出一半思绪认真思索该怎么证实他的猜测,而另一半思绪,则是在组织语言准备和香烛店的各位队友爆身份。
“你们——”
“红老板!我来结账啦!”熟悉的清脆女声直接打断了红药的爆马节奏,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下一松,除了来人送钱上门,也因为他确实还没组织好语言,自报家门什么的,真的很羞耻啊!
李吴扛着钱袋大咧咧出现在香烛店门口,施嘉文最先迎上前去,她有了手机后除了第一时间加上的哥嫂憨憨冲,就是李吴了,两个为同一件事暗暗着急的姑娘‘鸿雁传书’聊得很开心,颇有些相见恨晚的味道。
李吴把鼓鼓囊囊的粗麻布袋豪迈地往地上一放,大声道:“红老板,您快来点点看够不够数!我可是一刻没耽搁,回去就马不停蹄阴司地府几头跑,四处筹钱打申请条!”
“我们上京城隍阴司,说不欠账就绝不欠账!”
李吴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红药却连扎紧的袋口都没开,只扫了一眼就唤旺财如意将麻布口袋搬进内室。
每每看到红药对所获钱财的处理,李吴就会发自内心的疑惑——红老板对钱财的态度实在是太迷了。
拿钱和接生意完全是两种态度。接生意的时候势在必得对价钱一步不让,而生意做成收钱的时候又连清点都懒得清点,面上也不见多少收获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