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界逐了一个小小的摇扇,几乎没有引起人注意,只一些仙侍、仙仆暗自有几声叹惋,尤其是膳房的仙子们,颇为惋惜,皆叹凝琼命数带奇。倒是这样一件小事竟劳动了天帝最敬的上元仙子,看来所传非假,陛下对这花界确是看重。
唯一一个来给凝琼评理的,竟然是夜神墨生。
“陛下,一个小小摇扇能犯多大的错,竟要逐出天界,”墨生颇有些不忿,虽是跪着,语气却一点不软,“再说那日是臣弟监礼,她在长乐殿饮醉了,跑错了宫门,那也是臣弟失职,陛下要罚连我一起罚算了!”
润玉一抬眸,眼中幽光闪烁,语气却是淡淡的。“没想到夜神竟对一个小小摇扇如此上心,这般怜香惜玉,本座自愧不如。”
“殿下,”邝露在一旁劝道,“凝琼仙子擅闯帝苑,私卧帝榻,皆是大罪,这番处置,已是陛下法外开恩了,若是责罚太轻,未免乱了天界法度,还望殿下顾全大局。”
墨生望了望邝露,闭上嘴不说话,却也不动,就这么直直跪着。
润玉放下手中公文,“那摇扇仙子与你有何干系,要你这般维护?”
“回禀陛下,仅只一面之缘,但臣弟看她心思单纯,天真烂漫,绝非奸恶之徒,所犯之事也情有可原,就此逐出天界,落得人人耻笑,实在是于心不忍。”夜神想了想,又道,“还有,丹房劳苦,臣弟曾应允过让她来朗月宫,可那老君左右舍不得,本想等布花大典过了向陛下请奏,想不到……总之臣弟心里过意不去就是了!”说着又气鼓鼓地不言语了。
邝露看那夜神的样子,心下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又劝道:“殿下,天旨已下,岂能收回。殿下也无需挂碍,邝露亲自送摇扇仙子回的花界,一路上仙子有说有笑,并无伤感,还说陛下这责罚正合她心意。”
润玉和墨生齐齐看向邝露,邝露自知失言,可说也说出来了,只得勉强一笑,解释道:“仙子的意思是,她犯下大错,陛下非但没治她死罪,还让她睡到了自然醒,实在是宽宏大量,至于回花界,正好她在天界也待腻了,所以不但不介怀,还……还高兴得很……”邝露越说声音越小,偷偷抬眼看向天帝。
润玉脸上并无表情,仍是如平日一般淡然。倒是墨生抚掌大笑,“哈哈有趣有趣,改日去花界探望她,顺便把那花界好好游玩一番。我不识路,可否请上元仙子引路啊?”
邝露面色一冷,眼望别处,并不接话。
润玉却搁笔道:“也好。花界脱离辖制数千年,如今重回版图,仍心存妄念,只愿享君威,不甘行臣道,盛则同沐东风,衰则明哲保身,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与邝露同去,代本座巡视御下,也好教她们早日开悟做臣子的本分。”
墨生嘻嘻笑着叩谢,“是!陛下尽管放心,臣弟不才,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
天帝点头,凭墨生在布花大典上抢白牡丹几句话,便知道这个义弟虽是荒唐,倒不糊涂,他这副没正形的样子,正好送给那高高端起的芳主们去消受。
唯邝露在一旁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殿外仙侍来报,风神和破军一同求见。
天帝略一沉吟,道:“邝露,你引他们去省经阁稍待片刻。”
邝露行礼退下。七政殿内唯留下天帝与夜神二人。一时间只听铜壶银漏,滴答作响。
润玉起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外晴光,缓声问道:“墨生,曾闻昆仑山神于那玉虚峰上有一洞府,内藏历代神典古籍,卷轶浩繁,更甚天界。”
墨生点点头,“是啊!我随师父修炼时,犯了错常被罚去理书,里面又灰又乱,但有趣的书倒是不少!”
天帝闻言一转身,眸中寒光一闪,“可有《太一七签》?”
墨生愣住了,面露惊疑,“你如何……?”
润玉见状,心下了然。“此书你可翻过?”
墨生连连摆手,“此乃洪荒古籍,内载戮神邪术,据说是《梦陀经》的姊妹篇,师父哪会让我看?”
润玉点头,“《梦陀经》便在我处。”
“啊?”墨生嘴巴张得老大,“你看过了?”他惊得连敬称都忘了。
天帝倒也不恼,淡淡一笑,“千年前天魔大战,我求胜心切,便用了《梦陀经》中的禁术。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人人皆知,而无人敢提罢了。”说着目光有些悠远,嘴角边却勾起一丝苦笑,“我本欲卸了这天帝的枷锁,却无人允我不做这天地间最大的囚徒。也罢,求仁得仁,既要了这位置,便须对苍生负起这责任。”说着看向墨生,“近日我得见一邪术,就连《梦陀经》中也不曾记载,想来必是那《太一七签》中的禁术已为人所知。可见这六界看似波平海静,实则暗流涌动,如今已初现端倪,再不防芽遏萌,恐用不了多久,六界将生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