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床上浮灰,坐到凝琼身边。
凝琼抬起头对他盈盈笑道:“小鹿仙倌,你可有发现什么线索了?”
润玉却未答她,而是瞧着她手上的画册:“琼儿在看什么?”
“《西游记》啊,这里是三打白骨精那一段,有趣得紧呢!”凝琼嘴上说着,继续翻那图画书。
“你怎么知道?”润玉问。
“这封面写了呀……”凝琼将图册一合,却愣住了,只见那图册有些破旧,似是翻阅了很多遍,书封也早已不知所踪,起首一页已是第三页。
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润玉,眼中几分不解,几分无助,“小鹿仙倌,我……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不记得我读过这本书呀。”
润玉拿过那本图书翻开,“花界书阁,须得基础修行完成,才可自由出入,你不但没读过,这凡间所撰的故事,按理说你应是听也没听过的。”
“那怎么会……?”凝琼望着他,又将这卧房看了一圈,“我……我只觉得这里十分亲切,虽然简陋,却处处有趣,你看,”说着她拿起身边一样东西,“这是我刚才顺手摸到的,不知是什么,但我却会解。”
“这是九连环,”润玉放下书册,握住凝琼的手,“琼儿,你于这山神居所十分熟悉,大约你自己都未曾发现。方才你弄琴时说“一杯弹一曲,不觉月偏西”,正和那琴上所镌一致,而原句却是“不觉夕阳沉”。那琴几下有暗格,书架上藏了糖,卧房内铺着毯,你都知道。”他一面说,一面轻柔地将凝琼吹散的鬓发别到耳后,“还有这九连环,图画书,皆是孩童之乐。琼儿,你……”他顿了一顿,还是谨慎措辞道:“你幼时应是在这里住过。”
凝琼愣着神,半天都未言语,白皙的手指在润玉掌中微微发抖,半晌,她才又看向润玉,说道:“你是说,先山神是我爹爹?”
润玉轻叹口气,“现在下此定论,还为时尚早,但先山神和你有莫大的关系,倒是必然。”
凝琼低头不语,润玉见她神色黯然,将她揽入怀中。
“琼儿,我知你心里难过,先山神若是你爹爹,那你便才寻得亲人,又失去亲人……”他说不下去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更残忍的是,他眼睁睁看着娘亲被害,却无能为力,就算过了千年,想到洞庭湖边的那一幕,仍心中如锥如割。
他叹口气,还是开口道:“但这仅是猜测,或许先山神并非你爹爹,你爹爹另有他人也未可知。”
凝琼眼中已盈盈有泪,她扑在润玉怀中,只是紧抱着他,却一言不发。润玉只得抚着她的背,劝慰道:“琼儿,这些事交给我,好吗?你开心才最要紧。”
凝琼眼泪顺腮而下,沾湿了润玉的衣裳,他心中不忍,抚着她的青丝,方欲开口,却听凝琼小声问道:“小鹿仙倌,你爹爹呢?”
润玉一时语塞,半晌,才回道:“已殒身了。”
凝琼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还有泪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润玉淡淡一笑,“无妨,生死有命。”
“那……那你娘……”凝琼直起身来,握着润玉的手。
润玉点点头,“也不在了。”
“啊?”凝琼止住了眼泪,“小鹿仙倌,那你不是比我还惨?”她擦擦眼泪,又小心地看着润玉,“你……你不会哭吧?”
润玉摇头苦笑,“不会,眼泪早已流干了。”
“不许这样说,”凝琼却认真地生起气来,“眼泪怎么会流干呢?难道以后我死了,你就不哭了吗?”
这回轮到润玉生气了,“琼儿,不许这样说,有我在一日,便护你平安康乐一日,你若不在了,那定是我已先死了。”
凝琼愣了一会儿,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小鹿仙倌,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我怎活得过你呀!”说罢又嘻嘻笑着逃了出去,脸上泪痕都还未干。润玉只得笑着摇头,却拿她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