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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1 / 2)


第三十七章

天界。

璇玑宫小主事今日颇有些惴惴不安,皆是因为清晨洒扫仙子进入陛下寝殿时,却见房内桌椅倾覆,架柜倒塌,碎了一地的茶杯渣子一片狼藉,还险些割破了她的脚。她吓得赶快去禀告了小主事,小主事千年以来,从未见过天帝这般行事,又连忙禀告了大主事。大主事皱了皱眉,细问昨夜情形。可天帝喜静好隐,璇玑宫向来夜不留人,哪怕像掌灯仙子这样的夜间差事,到了时辰下了值也便得出去,于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最后一个走的恐怕是负责温床的凝琼仙子。

小主事这就想起陛下对仙子的偏爱,忙令人去将仙子寻来,可仙侍跑了一圈回来,却说遍寻不到凝琼,连岐黄药庐、老君丹房,甚至仙子好友棠樾仙君所供职的水部都跑遍了,无人见过仙子踪影。大主事这才有几分上了心,说道:“定是那仙子将陛下惹恼了,这会儿不知躲哪儿去了。不过既然陛下没有问罪,你们便不要多嘴。待到晚上再看。”

众人称是。

天帝下朝回来,神色并无异样,这会儿正在七政殿内批阅公文。小主事亲自端了茶去。虽然天帝的神色总是这般讳莫如深,可小主事揣摩圣意上千年,岂能看不出此刻陛下的平静,不是岁月静好,而是风暴潜伏?

他放下了茶,正欲退出去,天帝开口问道:“上元仙子如何了?”

“回陛下,上元仙子和夜神殿下仍然昏迷不醒,但岐黄仙官说了,上元仙子正在好转,可能不日便会醒转过来。”

天帝微微颔首,将手中折子一放,“去花界。”

芍药芳主走后,凝琼斜倚亭阑,望着那日头慢慢沉了,随后夜幕缓缓垂了下来。她抬头,天上升起一弯淡淡的下弦月,随后繁星渐渐在夜空中明灭,不禁想起润玉与她的布星台之约,应是此生无望了,一时心中泛起酸楚。

对不起,我还是负了你。

幸好,这命还可以用来赔你。

她没有告诉芍药,她与润玉早已私定终身,而不是昨晚才首次坦诚相见。她既羞于启齿,又觉得左右无甚差别。只是她没想到,她本已做了与他决绝的准备,师父却又说,他恐怕是如今最能护住她的人,让她在这里等一两日,待天帝明了其中利害关系,无论如何恨她,也必然会让她回到天界,千方百计护她周全。

不要!她想到这里,心里惧怕得乱作一团麻。她完全不敢去想象,他会如何待她,会对她说什么、做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说也不做,只是遥遥侧目,冰冷的眼中流出鄙夷与仇恨,光是想像,她已觉心脏像被寒刃缓缓剖开一般痛到喘不过气。她颤抖的手指扯紧了头发,紧闭双眼,勒令自己不要想,却还是想起在水神寿宴上,他那眼中沉沉的冰海,冻得她心尖发疼。那还只是一种疏离,如果……如果再加上厌弃、再加上恨意……她突然感到,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摧心的折磨。若真如此,她宁愿一死了之。

可是她不能死!她要千方百计地活下去,活下去便是她赎罪的唯一方式!

当师父出现在她房中,告诉她,她爹娘还活着,但是今夜不拿到人鱼泪就性命难保时,她确实犹豫了一阵。因为,爹娘对她来说太过于遥远,可润玉却是她心中珍藏。尽管他有种种不是,尽管他可能只是将她当做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尽管师父告诉她,她不过是受了控制而已,是那些歹人在她体内种了不寿丹,令她对他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她还是抵挡不住心中的情意。

她曾为了尊严,已决心不再与他有牵扯,可若说要伤害他,她还是万般不愿。但最后,她点头了。生养之恩,昊天罔极,她怎可为了儿女私情置爹娘性命不顾?何况,她多么想见一见爹娘啊!她心想,取了这件宝物,从此便与他天涯两隔,再不相见!

对,再不相见!她一念及此,便打定了主意。

一个纤弱的身影走出了这牡丹园,融入了沉沉夜色之中。

我不在时,你须得替我好好爱自己。

花界。

百花宫中,堂上天帝抿着清茶,一副月白风清之态,而长芳主与几位大芳主立于堂下,却心中颇为不安,不敢出声,只能悄悄交换眼色。

月季花仙匆匆进来,脚步极轻极快,附耳对长芳主说了什么。长芳主一皱眉,转而对天帝笑道:“陛下,芍药芳主此刻不在花界,也不知去了何处。她一向来去自由,从不与我报备,是我管束无方,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本座等她。”天帝微微一笑,目光却如刀锋乍迫,“你们都退下。”

各位芳主如蒙大赦,一齐告退。

一出宫门,长芳主便急令:“速速飞书传芍药回来!还有她那惹祸的徒弟!”今日天帝虽只带了几名侍从,看似随意,可话语间、神色间,却让她想到千年前他领兵直入百花宫的威压气势。只不过如今的天帝,何须召出赤霄剑?

各位芳主离去,百花宫中余下了缕缕花香,却无一种香气能令天帝烦乱的心绪平静下来。他淡淡抿着茶,想到昨夜的种种,嘴角轻扬,眉间却又紧蹙。他当然发现了,她如水温柔中的阵阵哀怨,和似火热情中的一丝决绝,他也知道她定是有求于他,只是他太珍惜二人好容易的冰释前嫌,也不愿去想她羞怯的笑容,流转的眼波,是不是都怀着一个目的。他对自己说,这会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明日再看她是想要什么。哪想到,她竟然盗了宝物,就连夜逃走了。其实他半醒中探到身旁空无一人时,床榻上她的余温都还未散去,只是人已经不知所踪。

他不自觉地抚上了胸口,那处伤痛已好得多了。这虽只是外重身,也是你用血脉供养了几百年的啊,他心想,就为了那人鱼泪?

想到人鱼泪,他嘴角挑出了一丝冷笑。这串鲛珠中有他生母的回忆,他颇为珍惜,因此被盗过一次以后,他便施了咒术,再不离身,若是其他东西还不一定,想要取这串人鱼泪,说不定还确实只有此法……他想起抱着她,将她压在身下时,她吃痛地蹙了蹙眉尖,原来是被鲛珠硌到了背,他忙取了放到一旁……琼儿,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的么,你的真心究竟如何?

侍从来报:“陛下,芍药芳主回来了。”

他收回思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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