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雁南余光扫见有人走近,他唇角微不可见勾起,然后放开白小云的脚,用手背探向她脸颊。
一只横空出现的手,猛然抓住了他胳膊。
苏雁南抬头怔忪,“季总?”
白小云睁开眼,等看清来人,才恍然想起什么,“季钦,对不起。晚上发生了点意外,我没能……”
季钦松开苏雁南,站立在那里,寒着一张脸问:“你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白小云昏沉地坐起来,在背包里翻手机,嗓音沙哑地解释,“我手机可能淋了雨,咳……”
她弯腰咳嗽,看着难受至极,还在翻找手机。
苏雁南通过他们之间的对话,明白了大半,他虽然猜测到他们之间产生了些什么,但没料到昨晚遇到白小云时,她是要去赴约。
而他正好误打误撞……
他心中冷笑,面带焦急制止白小云的动作,转头指责季钦,“季总,昨天晚上小云为了救一只小狗才弄成这样,她来回奔波到现在都没休息,还感冒了。如果你想继续纠结她为什么没赴约,没接电话,也请等她休息好后再说。”
季钦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十分难看,眼底酝酿着风暴,他缓缓开口,声音很冷,像是裹了冰一样,“你有什么立场,掺和我们之间的事情。”
对比他的尖锐,苏雁南淡然而又坚定,“我是她的朋友,我关心她,爱护她,不可以吗?”
季钦,“仅仅朋友?那我想问你,先前我找她,你的手机也……”
白小云整张脸皱了起来,打断他们的争执,“苏医生,帮我看看小狗好了没?”
苏雁南缓缓站了起来,“好。”
季钦弯下腰,离得近了,感觉到她浑身的热气,他心疼至极。
他找了半个晚上,各种担忧不断盘旋在脑海,整个人情绪到了临界点,在打开门,看到另一个男人为她换鞋,为她关忧,他胸腔里翻滚着自己都没法克制的酸意和愤怒,忍不住用尖酸刻薄的言辞,掩饰内心不堪一击。
他错了。
他太冲动了。
他不该质问她。
但他不是擅长柔情蜜意的人,几度想开口说明原委,说些温情的话,最终说出口的只是,“对不起,不该质问你。你生病了,我带你去医院。”
他俯身想抱起她。
白小云伸手挡下,勉强撑起精神,“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你怎么来了?”
季钦,“我担心你出事,查了监控,一路跟过来。”
又说,“小云,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昨晚我准备了……”
白小云愣了下,隐约感觉到他冷静自持下,强烈的控制欲,她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带着几分打趣,“你未来的女朋友,一定被你管得很严。”
她换了态度,绝口不提赴约的事。
季钦猛然心沉谷底。
白小云坐了起来,看向他身后,“我没事,谢谢你担忧,我还不能回去,小狗还没做完手术,苏医生昨天帮我救小狗,被不小心咬了,还没打针。季钦,你那么忙,先回去吧。”
季钦很久才抬起头,站了起来,却没有告辞,而是把外套脱了下来,整个裹在她身上。不等白小云开口,他道:“我去外面等着。”
他转身出了门。
透过门上的玻璃,白小云看到外面雨小了,夜却像裹着浓雾一样更深了,清晰勾勒出他长身而立的背影。
一会儿后,苏雁南抱着小狗回来了,他远远笑着,“好了,没什么大碍,它麻醉还没过,回去可能还要再睡个两小时,到时候有问题我们再来。”
白小云站起时晕了一下,苏雁南抱着狗狗,以后背为支撑,让她倚着缓了会儿。
季钦回头看到,走了进来。
苏雁南看到他,微错愕。
以他的分析,季钦这个人骨子里极其骄傲,自尊犹如他的性命,这种人就算在热恋中情感可能大于理智,也很难向人低头。而小云表面柔软,内心坚韧。两个人都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再加上他刚才故意干扰,他们大概率会产生冲突,可为什么,季钦还是忍耐下来了?
季钦经过苏雁南,走到白小云身边,虚虚扶住她肩头,嗓音有些沙哑道:“小狗既然没事,我先带你去医院。”
白小云摇头,“我回去吃药睡一觉就好了,得送苏医生去疾控中心。”
“疾控中心现在有一些已经下班,就算去了,这个时间可能接种不到。我早上就好了,现在还是回家吧。”
苏雁南看了下墙上的时间后说道,他面带笑容,一脸轻松的揉了揉小狗的毛发,“再说这个小家伙可不像流浪狗,我没那么容易中标的。”
白小云担忧道,“还是要小心才行,以防万一。”
她视线落在小狗身上,变得柔软起来,小狗经过护士们擦洗,灰扑扑的毛发变得干净雪白,窝在苏医生怀里,就像一个白团子。
她错身经过季钦,不经意避开他的手。
季钦跟在身后,说道,“坐我的车,在那边。”
苏雁南笑:“我们开了车过来。”
季钦,“……”
上车前,白小云把外套脱下递给他,“谢谢你衣服,车上有空调,你穿上吧,小心着凉。”
她语气一如既往温和。
季钦却在此时十分恨她。
上辈子自他出生就被皇家遗弃在小屋中。
他长大一些后,国家已经进入风调雨顺,他不详的传闻也渐渐不攻自破。但到了开蒙之时,父皇却迟迟不下旨让他进入资善堂学习。
他的母舅偷偷送来信件,让他抄一份赞美皇家的手书,跪在父皇必经之路,以此引起注意,得到垂怜。
他那时心存一线希望,照着做了,捧着手书,跪在冷硬的青石地,天寒地冻,只为了能见父皇一面,让他想起,他还有一个儿子。
父皇姗姗来迟,看过那些赞美的话后很高兴,不仅当场允他进入资善堂学习,还说起一些旧事。
他那时才知道,父皇不仅没有不记得他,对他的处境了若指掌,对不详的传闻也早释怀。但却只远远看着流着他血脉的皇子,住在那样破旧的小屋,缺衣短食,几次命悬一线,挣扎活着……
原来他如一条狗。
打断脊梁,把脸低在尘里,摇尾乞怜,才能得到一丝可怜的爱。
小云。
父皇如此。
你也如此。
明明心里有了间隙,却偏偏表现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还在对我笑。
等着我弯下脊梁,抛下自尊,卑微祈求你的原谅吗?
他眸底染了一丝血红,接过外套。
苏雁南的车绝尘而去。
*
白小云回到家里,对苏雁南感到非常抱歉,要不是昨晚的事,他这时该在睡眠中。
她把小狗接过来,含着歉意道:“苏医生,真不好意思麻烦了你这么久,我明天早上要是好些,陪你一起去疾控中心。”
苏雁南摇头,“没关系,人之常情。倒是你,我有点不放心,万一吃了药睡着,发烧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