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粉店还是和以前一样拥挤,所有人坐在露天的房前空地吃着,热气蒸腾的肠粉被端上来,顾客吃得满头大汗,大声说笑,热情似火。
两人排着队,王淮说:“打包回家吃吧?”
“好啊。”
“要不要给叔也打包一份?”
“不用,他在厂里吃,一回家就洗澡睡觉的。”
王淮“哦”了一声,叶阳点好餐,找了个位置带他坐下,翻出手机刷今年高考的动态,随口问道:“你想好报哪里的学校了吗?”
王淮没有玩手机的习惯,从纸袋里摸出木雕,用纸袋垫着,放在桌上盯着它看,不答反问:“你去哪里?”
“我这成绩应该还是在本省,其实复旦大学也挺好的,你肯定能考上”
王淮不说话。
叶阳最见不得他不想开口说话的模样,“你是选学校,我是被学校选,不一样。而且你是文理平衡的尖子生,那些枯燥的古文我看不到一页就要睡了,我们很明显长处短处不同,记得我跟你说过吗?要根据我们自己各自擅长、或者喜欢的领域来选择专业和大学……听到我说话了吗?给个反应王淮同学。”
“不去。”王淮拿起木雕,头朝下往桌面敲了一下,力道很轻,但很明显就能感觉出他生气了。
叶阳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微微皱起眉头,“严肃一点,我认真的。”
王淮把木雕按在桌上来回摩擦。
“……”
叶阳暗暗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暂时跳过这个话题,眼角余光瞥到他右手上的手表——表带很宽,表面是黑色的,上面有罗马数字和三个小表盘。这种款式比较适合成熟男子穿戴,锁在他瘦削的手腕上,看着很突兀。
手表是男人身份的象征,大概就跟女人喜欢化妆品一样,这玩意儿能看出男人的品味。
现在正是暑假,路上都是没穿校服的学生,晚饭时间一到,奶茶店和饭馆门口都排起了长队。
小农村也有自己的特色,走到哪都能闻到饭香,甚至几家较为贫穷的人家屋顶还炊烟袅袅。
回到家,叶阳吸溜吃了口粉,边嚼边说:“你暑假一般怎么过?朋鸟要去香港找他老爸了,我每年暑寒假都是去我爸的制衣厂里做临时工,马林也在,就是我带你去打篮球,剃个平头那……个…”
等等,打篮球?
王淮说过什么?自己答应过他什么——教他打球!
其实这事不能怪叶阳,答应教王淮打篮球后不久,两人就去了北京,他腰受了伤,叶阳不敢教,再后来是三模,复习的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高度紧张的高考气氛下,叶阳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王淮吃饱了,拿张纸擦嘴,说:“我也去。”
叶阳一口肠粉还含在嘴里,“啊?去哪儿?”
“制衣厂,你去的话我也去。”
“哦!你说这事。”叶阳一口把肠粉吞下,“明天去车站送送朋鸟,后天没事的话就去。”
王淮有些失落地说:“你不等志愿填完再去吗?”
“太久了,在家懒散久了就不想动了,你就在家呆着。”一个准复旦生去制衣厂打工,怎么想怎么怪。
叶阳一家收入全靠叶清一人,继母走之前把叶清给他攒的学费捎走了,他的大学学费、三年生活费,对于一个月收入四千的打工族来说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叶阳自己也清楚,所以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他现在还没什么技术,只能打苦工,卖课本的两百元都在柜子里,跟王淮去步行街玩才舍得拿出来花。
估计以后上了大学,还得不断做零时工来养活自己,不过一想到能上大学,他还是很期待的。
王淮吃完饭就去收衣服,拿晾衣叉叉下来,抱着三人的衣服放在沙发上,“我也去,我会努力的,你做什么我跟着你。”
叶阳吃完了,擦擦嘴,不太赞同地说:“你还是在家吧,真以为我想去啊,你在家呆着看书,我早上去晚上就回来了,你天天都能看见我的。”
“那不一样。”王淮说,“其实你可以先交第一年的学费,努力拿奖学金,再不济还有大学贷款。”
但是叶阳的成绩不一定能拿到足够补贴学费和生活费的奖学金,他不为所动,“这些都是办法,但我总不能假期就在家窝着,放弃赚点小钱的机会,什么也不干吧?你来瞎掺和什么劲,真是……”
王淮走到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我没钱。”
“你柜子里的劳力士手表拿去卖了,够咱俩三年大学学费了。”
“……”
叶阳说完也愣住了,恨不得当场甩自己俩大耳光子。“我……我不是有意翻你柜子的,你知道的,我没有整理东西的习惯,忘了那个柜子换了主,一不小心就打开了。”
“……”
叶阳的脸有点热。
一不小心就开了,还能认出这事劳力士手表,这辩解太苍白了。他尴尬地笑了笑,“好吧,这事是我做得不对。”
王淮说:“那我拿去卖了,你不要去打工。”
叶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