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现一大早就脱离地心引力,从床上弹跳起来,炮弹发射进浴室洗漱,打开衣柜。
里面都是以前挥霍无度买来的名牌,他换了好几套都不满意,最后还是换回家居服,用手抓了抓头发,勉强抓出个发型。
发型和服装都很满意,美中不足的是他眼底两团“黑云”。
昨晚兴奋得睡不着给害的。
柳现的父亲知道公司经营不下去,卷着注册资金跑国外去“养老”了。
公司注册资金出现空缺,股东们大难临头各自飞,留下柳现收拾烂摊子。局面似乎已无法挽救,柳现只能走公司破产清算渠道,变卖家产还清债务。
他看着银行的人来别墅里,一样一样东西清算,以前在古董市场淘到的价值连城的书画、水晶吊灯、名车名表、豪华的泳池……这一切好像就是场噩梦。
怎么才一夜,他就从富二代变成落水狗了。
走法律程序,他爸是法人,这债务轮不到柳现来还,银行会来估值他的家产,变相“充公”填补被他爸卷走的资金空缺,这不是事的事儿也就了结了。
但股东们和他老爸一样,不认这债,最后的结果就是柳现的家没了、车没了、被银行扫地出门,差点被逼跳楼。
家里开公司,又是清华毕业,各种光环笼罩下光鲜亮丽的柳现,从小生活在穷奢极欲的环境,接触到的都是“你有价值所以我们是朋友”的人。公司破产后,和他一起鬼混的富家少爷们都望风使舵,仁义的无视他的求助,卑鄙的甚至火上浇油。
他会生出跳楼自杀的念头,大半是因为这次风波中看透了人心冷漠的一面。
讽刺的是最后拉他回到这世间的,是个素未谋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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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站在阳台上的他,决意跃下前痛快大哭了一场。高楼风很大,竭力压抑的哭声被狂风撕扯得不成调子。
父母身穿华丽晚礼服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参加高层社会的聚会,五颜六色的会场让人应接不暇、甜点精致堪比国宴、五官深邃的外国人操着一口古怪语调的中文……到处充斥着挥霍无度的荒唐气息。
当时围着他转的人太多,记不住脸,如今都变成冷漠的背影。
父债子还…好一个父债子还啊。神州大地有几千年的历史,却留下这么一句害人不浅、千古不朽的话!
想来以后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惊喜,与其变卖家还清债务,还不如留给他们一具面带嘲讽的尸体!
你们不让我痛快,我又何必折辱自己,落得个横竖不是人的下场。
一只脚伸出去,正要踩下,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而且很明显是在和他说话。
“你在干什么?”
柳现抬起头,那人背对着漫天星光,眼里流露出些许好奇和怜悯,那双眼睛竟比银河更璀璨。
柳现心情差到极点,本来不想理他,但看那人还是保持着摇摇欲坠的姿势,于心不忍,遂道:“小家伙,你那样很危险的。”
“你那样不是更危险吗?”
柳现低头,垂眼看着下面灯红酒绿的马路,自嘲一笑,“对啊,危险就对了,我本就不想活了。”
“为什么想死?”
柳现心想真烦。哼了一声,却莫名其妙没有一脚往前踩下去。或许对于濒死的人来说,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也贪心得想要抓住。
王淮说:“我以前也想过一死了之。活着太痛苦了,但是活下来,就能遇到世上最好的人。我遇到了。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对自己说,不要死,要活,要痛苦,也要幸福。”
柳现叹息一声:“遇不到了,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活下来,试试看,不试怎么知道?就算很难,也要活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本是无忧无虑的富二代,毕业后家产没继承到半毛,莫名其妙背锅、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债主,一夜之间众叛亲离,尝遍人间冷暖滋味。
王淮是他的救赎,虽然他们的相遇很中二,但对那时候的他来说,是极为珍贵。
或许陌生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无意间能拯救绝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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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现按门铃,掂了掂手上袋子的重量,看了眼手表。和王淮约定的时间正好,分秒不差。
开门的依旧是叶阳,柳现笑着朝他打了招呼,王淮在叶阳身后冒了个头出来。
柳现笑道:“生日快乐。”
王淮礼貌地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