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颍川王的宴会散了场,各家郎君女郎均随着家主坐上马车离去。
魏家也不例外。
只是相较于往日的悄无声息,今日的魏家格外不同。
先是魏公走出王府时,被几个高官叫住打招呼,再是魏大娘被几家女郎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道恭喜。
看着一派喜庆热闹,奈何当事人脸色铁青,十分不愉,快速的甩掉这些人,上了自家马车。
魏二娘被人从厢房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奇异的一幕。
她心中思绪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正巧崔大娘随着崔家主走出来,她低着头靠过去,用手碰了碰崔大娘的胳膊。
“是你。”崔大娘一回头,很是惊喜,只是瞥见周围一堆人,又忙不迭的压低了声音,拉着魏二娘的手躲到了一边阴暗处,问道,“你可有碍?”
魏二娘摇了摇头。
对于崔大娘在宴会上默契的配合,她是极感动的,要不是崔大娘那番话,她今日恐难以脱身。
“没事就好。”崔大娘也想到了这茬,感叹道,“还好你反应快,不然今日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不过我也不差,配合的还不错吧。”
魏二娘最喜欢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禁抿嘴一笑,却不小心拉动了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崔大娘粗心,不曾注意到这些,兀自在那将魏二娘走后宴厅里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瞧你那好姐姐,脸色像吃了屎一样臭。估计她也没想到,算计你一番不成,竟然惹了自己一身腥。也不知那颍川王到底看没看上她,若是看上了,那就有好戏瞧了。”她高兴的道。
魏二娘蹙了蹙眉头,没有讲话。
崔大娘也不介意,自言自语道,“不过有一点甚是奇怪,她为什么没有戳破你呢,只需叫个大夫来,你得没得痨病,不就一目了然。”
魏二娘嘴唇抖了抖,刚想讲话,就听得一郎君清声道,“众目睽睽之下,阿然吐血是真,作不来假。倘若她真叫了大夫,丢了大家女郎的气魄,才是得不偿失。”
两女郎一起回头,正巧见萧五郎缓缓自阴影处走出。
只见他神色肃然,眉心微拧,脊梁笔直,一手置于身前,一手置于身后,缓缓停在了魏二娘跟前。
“你……”魏二娘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截住了话头。
“莫要再说话了。”萧五郎拧着眉头,将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掏出,停在了魏二娘跟前。
那洁白莹润的掌心,赫然躺着一瓶药膏。
和上次一样的瓶子,瓶塞却略有不同。
魏二娘怔怔地看向他,就瞧见他微带怒意,道,“这药,一日涂上三次,用膳前记得漱口。”
“下次,莫要如此伤害自己了。”
直到掌心传来凉凉的触觉,魏二娘才醒过神。
可已寻不到那郎君的踪影。
崔大娘好奇的拈过瓶子,拔出瓶塞闻了闻,惊讶道,“这是冰沸散,上等的口疮药,谨生怎么会给你这个。”
魏二娘嘴唇抖了抖,没有说话。
崔大娘也没傻透气,围着她转了两圈,忽然拉起她的掌心,一查看,没任何伤口。
她睁圆了眼睛,后知后觉的问道,“你那一嘴的血,都是哪里来的?”
能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咬破嘴唇来的。
为了能吐出那一口血,魏二娘要一边舞蹈,一边狠心咬破唇肉,同时又怕血不够,接连咬了好几处。
可以说,她现在一张嘴里,没有块好肉。
所以她才张嘴会疼,所以她才一直不敢说话。
“你,你真是心狠。”崔大娘得知真相,捂着嘴惊呼。
魏二娘苦笑。
不心狠又如何,此时不狠心,以后只能后悔。
有些时候,人和人的较量,比的不就是心狠么。
崔大娘心疼魏二娘,便不再与她讲话,又瞧见魏家奴在四处寻人,连忙推了推她,道,“你快些回家吧,你那阿姐今日出了这事儿,往后你的日子,恐怕更艰难。”
魏二娘回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才缓缓自阴暗处走出。
魏家奴瞧见她,连忙跑了过来,急促道,“二娘子您去哪里了,快些上马车吧,老爷要回家了。”
魏二娘点了点头,在魏家奴的帮扶下,上了马车。
魏家两女郎,来时相对无言,回时亦是沉默。
一直到接近魏家府邸,一直低着头的魏大娘才阴沉沉的盯了她一眼,满含怨毒。
很快,车夫勒停马车。
一直等在大门口的魏夫人着急的冲至跟前,大声道,“阿婉,阿婉,阿然,你们没事吧。”
魏大娘表情微动,眼底立时蓄满了眼泪。
“嬢嬢。”她低呼一声,没等马车停稳就掀开帘子扑进了魏夫人的怀里,“嬢嬢,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