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二娘回到宴厅时,魏夫人与魏公已端坐好。
瞧见她,魏公从鼻中了发出了一声冷哼,便不再理会。
魏夫人却面颊通红,两行泪缓缓流出。
“阿然。”
她去捉魏二娘的手,却捉了个空。
女郎将双手交叠于身前,面色平和,眼神中挂满疏离。
魏夫人愣了愣,眼泪流的愈发迅速了。
她知道,阿然是真的与自己离心了。
方才她应该追出去的,她应当去跟阿然认错的。
可是方才阿婉如此孱弱,又用如此期待的目光望着她,魏夫人是真的抛不掉,也舍不下。
也许这便是报应,报应啊。
魏夫人以袖遮面,即使是在流泪,也努力维持着大家夫人的风范。
宴厅里又响起歌舞,颍川王高坐在上,极有风度的接受着一杯又一杯的敬酒,丝毫瞧不出任何醉酒姿态。
便在此时,忽有一名士兵冲了进来,跪在一众舞姬旁,大声道,“禀王爷,有急报。”
范家主崔家主等均是放下酒杯,一脸凝重。
能在元日送来的急报,那必是真的急。
颍川王却毫不在意,举了举杯道,“你说。”
竟是连舞姬都没有呵退,就让那小兵直接说。
偏生舞姬胆大包天,竟一边跳舞,一边抚上了那小兵的脸。
小兵吓得结结巴巴,连话都有些囫囵。
“王……王爷,王恭二反,意图指兵建康,陛下恐扰建康安宁,派了说客与王恭交涉,意图在两郡中央地带约见……如今,王恭已率领五万大军前往颍川来了。”
许是离的有些远,颍川王并未完全听清,尚玩笑着摆手。
等略一思考后,他面色巨变,手中白瓷杯掷于地面,大喝道,“都停下。”
一瞬间,丝竹弦乐尽止,翩翩舞姬更是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整个宴厅陷入一片死寂。
“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颍川王冷声道。
小兵擦了擦额头汗水,这次说的利索多了。
待听完,不光颍川王陷入了怔忪,便连几大世家主都惊呆了。
“陛下说的?这是陛下说的?”颍川王匪夷所思的连问了好几句。
小兵连连点头。
颍川王冷笑了两声,大喝道,“胡说,谁人不知我那侄子心性顽劣,如六七岁小童只知吃喝。他能知道害怕?他能想到要来颍川交涉?这明明就是司马道子那个老贼,他是瞧不得我在颍川安宁,他意图将祸水引到我身,他这老东西!”
只是说着,他又颓然了下去。
“王恭此人性格耿直,说来颍川,必定会来。他手下精兵虽不至于祸害郡城,但人多眼杂,难免会有危险。司马道子,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要一箭双雕,借刀杀人呐。”
一直以来意气风发的颍川王十分挫败。
这颍川是他的封地,是他的郡城。
他还想将这里立成以后的国都。
可现在倒好,突然要交战了,这里马上就要战火蔓延,以后,也许会变成一个满目疮痍的郡城。
“王爷,冷静啊,四大世家都在这里看着呢。”
有幕僚凑上前来,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颍川王抖了抖肩膀,瞬间振奋了起来。
是了,他还有恒公,他可以去问足智多谋的恒公。
恒公一定会为他想出办法,恒家与萧家也会是他有力的后盾。
至于四大世家……
他目光在几个家主身上转了一圈,沉声道,“诸位也听到了,也许不久,颍川将燃起战火。只是本王预估,这战火不会很久,诸位可暂避锋芒。待王恭离开,这颍川,依旧是大家的颍川。”
几大家主均是不吭声。
王恭离开?王恭能去哪里呢?
当然是去建康,挥兵都城,直指帝王。
颍川王也是姓司马的,王恭起兵造反,他却不曾想着镇压,反倒是十分期待,可见心中已有小九九。
结合前阵子他又续娶,又仿照建康举办除夕宴的行为,众人彻底明白了。
只是明白归明白,支持却又不一定。
倘若真能改朝换代,倒也是桩好事。
倘若不能,谁卷进去,谁的家族便注定灭亡。
这可不是玩笑之事,四大家主谁也不敢吭声,就连和颍川王走得最近的魏家主也都沉默不言。
颍川王并未逼着他们做决定,站起来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结束了这次除夕宴。
众士族来时轻松快意,去时面目肃凝。
稍懂内情的都有些惶然。
待所有人都离去,颍川王连衣裳都没换,急急地去了萧谨生的小院。
一推开门,便瞧见一名羽扇纶巾,面白微须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