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后宅最近有些乱。
先是萧四郎偷藏的野花被发现,四少夫人甚至闹到了指挥使府。
后来好不容易安抚下来了,结果掉过头,四少夫人竟把那外室接进了府里,不知意欲何为。
再有就是萧公。
年近半百的他,竟被两名丫鬟诱引了。
虽说当时是喝了酒,神志不清,情有可原,但萧夫人仍旧大发雷霆,处置了两名丫鬟。
萧公没有插手,但明显对萧夫人有些怨怼。
近些时日,他竟是宁肯去些无宠的老妾处,也不愿意去萧夫人的主院了。
萧夫人十分憋火,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她现在每天每日的都要被恒氏烦死了。
“夫人,四郎他今日又去那外室跟前了,他明明跟我说过不再见他的呀。”恒氏拽着萧夫人的大腿,哭的抽抽噎噎,“您帮着管一管四郎吧,您帮一帮我吧。”
萧夫人面上虽镇定,心中已然抓狂,用余光瞥了一眼萧六娘。
萧六娘心领神会,立马道,“四嫂,不是我说你,你这不是自作自受么。是你非要把那外室接进来的,现在又不愿四兄去寻她,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么。”
“既然你不想四兄见她,干脆把她接进来,你难道不知道,成了姨娘,你就不能随意处置她了?”
“你以为我想啊。”
恒氏擦掉眼泪,气得跺脚,“我要是杀了她,四郎心里肯定怨我。可我要不杀她,四郎肯定还会把她藏起来。我想来想去,还是将她接进府里比较好。”
“与其让他们偷偷摸摸的,还不如在萧府,起码我什么都知道。”
“既然你心里都明白,还来我嬢嬢这里哭什么。”
萧六娘翻了个白眼,“我嬢嬢每天也有很多事情的,哪有功夫陪你哭哭啼啼,浪费时间。”
恒氏的哭声一顿,转而狠狠的瞪了萧六娘一眼。
这姑嫂两个都是刁蛮的性格,平日里没少起摩擦,不过有萧夫人在跟前,恒氏终究还是压住了脾气,抽噎着道,“四郎说只是去看看她的伤,不会再陪她过夜,可我就是难受,我就是难以呼吸……”
哪怕萧四郎只去盏茶时间,她也总疑心他们做了什么。
或者说,只要萧四郎一离开恒氏眼前,恒氏就总疑心他去见魏大娘了。
这是一种信任的缺失,让恒氏变得疑神疑鬼,也让萧四郎苦不堪言。
此时此刻,偏僻的小院里,萧四郎正搂住戴着面纱的魏大娘,对她诉苦,“恒氏阿敏像疯了一般,无时无刻的盯着我,只肖我离开一会,她便又哭又闹,我已经快被她逼疯了。”
“四郎受苦了。”魏大娘长睫微颤,一双美眸里眼泪汪汪,“只恨阿婉没有得力的娘家,没有位高权重的父兄,帮不到四郎,只能看着四郎受苦,看着四郎为难。”
萧四郎长舒一口气,指尖顺着魏大娘的额头捋到了下巴,“还好有你在,阿婉,还好有你慰藉我。已经许多时日了,你的脸……”
他两指捏住魏大娘的面纱,似是想将其拽开。
然而下一瞬,魏大娘松开他手,捂住面颊,哀戚道,“四郎,不要,不要。”
“阿婉,我不会嫌弃你的,叫我看一眼,就一眼。”萧四郎安抚似的轻拍她背。
“不,不可以。”魏大娘声音哽咽,“倘若四郎要看,就等阿婉死了再看罢。女为悦己者容,阿婉已经没办法为四郎美丽了,倘若四郎还要看阿婉的丑陋,那阿婉只能死……阿婉只能死了……”
尽管那女郎戴着面纱,让他觉得有些微微不适。
但有了这些话,萧四郎还是觉得心底被抚平熨帖了许多。
那是恒氏给不了他的,一种被全心全意信赖着的愉悦。
“好阿婉,不看了,不看了。”
他连忙放手,又低低的哄了两句,那女郎便破涕为笑,拿着帕子轻轻抽打在他身上,既轻柔又妩媚,撩拨的人心痒痒的。
只可惜,再心痒,他终是要回恒氏那里的。
偏僻的小院里,萧四郎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揽着娇小的女郎,十分不舍的将她松开。
随后,还在其额头处印上了轻轻一吻。
女郎给了他一个欲语还休的羞怯眼神,目送着他大步离开。
直到萧四郎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魏大娘才收起眼神,冷冰冰的望向魏二娘居住的院子方向。
半晌,狠狠的掐住帕子。
内宅纷乱,外头也不太平。
恒公拥兵自重,虽占据了颍川以南,但到底名非正统。
司马家族把控建康,牢牢揽住权利中央。
最北方,不知哪来的草杆子,学起了农民起义,竟也颇成气候。
好好的一个国朝,一瞬间被分裂成了三部分。
颇有当年三足鼎立的味道。
好在没多久,北方的草杆子被压了下去。
平衡一下子被打破,恒公开始意动,想要直指建康。
只是当年王恭战败,旗下士兵均被一名姓刘的人带着归顺了司马家族,算得上一股不菲的战力。
恒公虽有筹谋,但人少显然打不过人多,直指建康容易,拿下来却艰难。
倘若是粮草再一个跟不上,说不得覆灭在建康都有可能。
临近年关,兰陵的天气已到了最寒冷的时候,喘口气都带白雾。
萧谨生自指挥使府回来,没进自己的院子,先来了魏二娘这里。
春寒站在走廊,自发的接过了萧谨生的大氅,又打开厚棉帘,让萧谨生进去。
“阿然。”
萧谨生一进来就往内室里钻,正瞧见那女郎拨弄着算盘,似在盘算什么东西。
他不由得一笑,“颍川魏氏的女郎,居然也学会打算盘了。”
士农工商,以商人最为低等。
其他地方还好,如颍川这种士族气息浓郁的郡城,是最鄙视商人的。
别说是拨弄算盘了,就是稍微流露出一丝对金钱的爱好,都可能被士族所瞧不起。
魏二娘将算盘收起来,一个白眼抛过去,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我最不喜欢那所谓的高洁士族风气,真要视金钱为粪土,就干脆别要金钱了,全吃粪土好了。”
也不知两人是不是关系日渐亲密的原因,魏二娘说起话来愈发不矜持,什么都敢在萧谨生跟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