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宁长公主此人,可谓称得上是卞唐皇室中的一奇女子。
她本名卫宁苓,出身于卞唐最富有的卫氏一族,是先皇李嗣仪长姐之女,自幼便在李卫两家教导下长大。
说起卫氏这个家族,可是令不少皇室成员都深为忌惮。
没人知道他们的财富是如何来的。
卞唐李氏自建国扬州以来,占据了中州近千余年。但他们早在那时起,就已存在于这里。
那些人是所有家族里最稳的一个,多少人成王败寇,来了又去,只有他们牢牢抓着金钱与地位不放。
醉倚扬州听雨楼,笑看城下兵荒马乱。说的就是这个理。
更为可怕的是,其中卫氏女性犹善权谋之术,在卞唐的后宫史上几乎是一路虐杀,一连几次都荣登后位。
当然,原书里的女主除外,她的身世属于更为神秘的一个地方。
再说了,女主她本来也没心思争夺什么后位,只想和原文男主相爱相杀。
毕竟这天下,最后是归了萧世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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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九坐在餐桌边正漫不经心地跑着神,冷不防听见黎锦开口,“小妹,趁着旁人不在,我可要提醒你一句。”
“什么?”她猛地回过神,抬头问道。
“萧家那个养子啊…终究只是个奴隶,你可别太亲近他。”黎锦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着。
“那二姐你刚刚还说…”黎九原本拿到一半点心的手僵在了半空。
“是觉得他如今作为下属还算不错,但你也不要忘了你主人的身份。”她继续答道,“他不是你的朋友,只是教你学习的工具。”
“嗯嗯我知道。我是看他没了亲人,孤身一人又残了腿,在北凉走投无路…有点可怜。”黎九连忙点了点头,却又不敢说出心里话,只得如此开口。
她原本就是带了目的,才会对萧世离照顾有加。
但说着说着,她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忽然有些酸涩,记起了原书中对他少时的一段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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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族长多年无子,一日萧母进宫,见冷宫街旁跪一奄奄幼子,被太监众侍拳脚欺凌,骨瘦如柴。便问旁人,曰妃嫔奸*淫私通之子,不忍其受苦,遂抱,唤名世离。
三年后,萧母生一子,其子骄恃跋扈,对其不善,长此以往不禁生厌。
一日骑马出游归来,萧家嫡子命世离殿后,路过一悬崖时,令侍卫害其坠马,从此残腿,地位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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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九张了张嘴,忽然很想替他说几句话。
“可是二姐,你看啊…”
她仰起头看着黎锦,“他不是工具。工具不会笑,也不会难过,更不会寂寞…但是这些情绪,我都在萧世离身上见过,虽然他掩饰得很好。”
“九九…”黎锦愣愣地看着这个最小的妹妹,几月不见,她仿佛是一夜之间就成长了起来,原本顽劣暴虐的性子几乎都要看不到了。
“阿离他,不该这样活着。”黎九明晃晃的小脸在雪地里灿烂而耀眼,眉间那枚点染的红石竹嫣然盛开。
“二姐,我想要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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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世离推了轮椅,安静地坐在曲折蜿蜒的庭院外。
流月站在一边,也没有动。他听着黎九娇俏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过来,低了头,看着手里的兔肉锅渐渐地冷了。
“我是看他…又残了腿,在北凉走投无路…有点可怜。”她的声音悠悠传来,在风中这么说道。
一旁的羊腿被烤得酥香,他忽然抬起头,将原本搁在腿上的托盘递给了流月。在她怜悯复杂的眼神里笑了笑,“忽然想起,主人学堂的功课还需要整理,可以托你把饭菜带给她吗?”
“啊…”流月连忙接过托盘,刚想找几句安慰人的话,却看见萧世离已经浅浅地朝她弯了腰道谢,转身推着轮椅走了。
她回过头向后望去,看见一身黑袍的少年消瘦如竹,似乎有点孤寂。
不过是她的同情心而已,萧世离艰难地用手一下下地推动着轮椅,忍不住在心底苦笑。
自己这几日究竟在想些什么…仅仅因为曾经的经历就自作多情,以为对方至少是看中了自己的才识。他至少还有…可以利用的东西去交换。
他算什么东西?连个工具都配不上。
萧瑟的北风在江南风格的庭院之中狂舞着,萧世离独自推了轮椅经过那一片墨竹,看见竹影绰绰之间,那些靠后的竹子早已被大风吹倒拦腰折断,露出干枯的内部。
它们在地下横七竖八地,落了一片狼藉。
这里终究不是江南,那些习惯了湿润水土的纤细墨竹,在这个地方根本就无法生长。
他不要她的怜悯,不要她的同情心。
萧世离用力将手指捏紧轮子,只捏得指节泛白,一阵阵颤抖。粗糙的木轮上满是滚动时留下的倒刺,只划得他掌心鲜血淋漓,在上面留了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
他想留在这里,哪怕再次成为供人驱使的棋子,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