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卓俊来说,卓俊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一个人有亲近之心的人,当时,那个西门青竹,能够获取卓俊的青睐,有很大一个原因是来自于……
西门青竹,她的样貌,有三分想西门青竹的娘亲。
对于卓俊这样的人来说,像三分,就已经足以……
想到这里,卓俊的心里有些苦涩,西门青竹不仅是样子像,连性情,还有她们做的那些事情也像。
当初,卓俊的娘亲,有着西凉国君主的恩宠,是一国之后,却……
背叛了国君,跟其他的男人在背后卿卿我我。
所以,后来卓俊被废了太子,也有卓俊娘亲的功劳,但是,卓俊一点都不会怨恨自己的娘亲,他只是……
心里总也有一点意难平,此时,趁着月光下寻找符水云的空隙,漫步在太虚峰弟子境的竹林里,风吹起竹林,他的思绪便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仿佛穿越了时空,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关于从前卓俊娘亲的事情,其实,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的,但是,到底是谁说的,在卓俊看来,都没有所谓。
因为卓俊知道,那些事情,都不是别人瞎说的,那些记忆,要从一个男人开始。
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拓跋青风,是卓俊父亲西凉国郡主的亲弟弟。
而卓俊的娘亲,就叫卓风裙,后来卓俊离开西凉国后,将自己的姓氏拓跋,改成了卓字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没兴趣听你自我介绍,带着你的女人,走吧!”卓风裙翩然转身,淡紫色的轻纱翩跹成一朵娇艳的莲花。
她身后的女子却箭步冲向她,手里赫然执着一柄匕首,卓风裙冷冷一笑腾空一个翻身,一掌劈向偷袭的女子,女子骤然跌落,卓风裙拔出剑冷冷地笑着。
沉默许久的男人突然挡在女子面前,“别碰她……”
“你看着她杀我,却不肯我碰她,这世间还有没有道理。”卓风裙依然轻蔑地笑着。
女子的嘴角滑落出一丝鲜红的血迹,她怨恨地凝视着卓风裙,嫣红的脸逐渐变得苍白。
剑入鞘,“你打不过我的,却想保护她,一点也不老实,下次再这样……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她婉然离去。
走远。
“哥哥,为什么放她走?你找了她十年,等了她十年,她却忘了你……她忘了你啊!哥哥!”女子泣不成声地说着。
“呵……别哭……”男人抽出腰间的酒,看着远方不停地喝着。
卓风裙,就是卓俊的娘亲。
在很久很久以后,卓俊想起他的娘亲,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知道他娘亲很多事情,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娘亲一点都不喜欢父亲,却在最后嫁给了父亲……
又背叛了父亲,让他这个明明可以继任大统的人,被废了太子……
事情回溯到九十年前……
“柳月吗?真不懂事……传她来见我。”
“是……”两名丫鬟带来了一个青衣的女人。
“少主软禁的两个舞女,是你放了的?”
“是我。”
“真不聪明,少主会杀了你的。”
“小妹知道。”
“你想说你在找死?”
“小妹不敢。”
“为什么放了她们?”
青衣女人没有说话。
卓风裙冷笑,“柳夫人,请你回答我的话。”
“她们蛊杀少主,少主却也没有立即治她们的罪,你又何苦咄咄相逼。”青衣女子嫣然一笑,走出门外,突然又停住脚步,“爱本是恨的来处!哈……”
她的轻笑突然变成了无法自控地大笑,卓风裙看着她花枝乱颤地离去,双手冰冷。
是夜,飘渺园月色如霜,微风吹皱湖水泛着潮湿的清香。
“月儿放走了刺客。”卓风裙望着湖边的杨柳一字一句地道。
“你也放走了月儿。”拓跋青风看着卓风裙,拿下口中衔着的花枝,丢在湖里,湖面上荡漾着一环一环的涟漪,那朵花连挣扎都没有,便深深地沉了下去。
在那个时候,卓俊的娘亲卓风裙还没有嫁给西凉国的国主。
那时,卓风裙就已经跟西凉国主的弟弟,拓跋青风有了说不清的关系。
“你一切都知道,可你为什么不追?”卓风裙说。
“我如果追的话,就不会放那两个舞女进来,更不会让她们有机会对我下蛊。”
“哦?”卓风裙冷笑了下,“这么说你只是为了看一场戏。”
“我只是想赌一把……”拓跋青风淡淡地道,“我只想证明,那两个舞女的幕后,是否真的是月儿。”
拓跋青风定定地看着卓风裙,突然大笑起来,“人人都说我怜风沉溺烟花,却不知就算烟花有蛊,我也百蛊不侵。”
卓风裙冷笑,“你倒是自信的很。”
笑过之后,却听到他无比冰冷的声音,“月儿死了,她不该愚蠢低估我,妄想用两个婊子的色诱来夺我性命,真是可笑!”
“……她是真的爱过你。”卓风裙轻叹,随即嘲讽的一笑,“可是你对她呢?”
“背叛我的人只有死!”拓跋青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大,“无论是谁,都一样!”
“呵呵,好一个背叛你的人只有死,我放了月儿,你为什么不杀我?”
“你在逼我?”拓跋青风沉声道,“如果你是主谋,我会杀了你,亲手杀了你。”说着不看卓风裙,一甩衣袖走开了,风里传来他明明灭灭的声音,“幸好你不是,最好永远不会是。”
连日来卓风裙都会去非鱼池,非鱼池的池边总是坐着一位面色安详的老人。
他从来都不说话,卓风裙去的时候他也不会看她一眼,只是会偶尔掏出烟袋,擦上火花。
卓风裙会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摆上一张琴,缓慢地弹奏着,有时候会有一种液体敲击琴弦的细微声音传来,轻颤着,无尽地回荡。
远处总会有人默默地注视着她,远远地,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每当她按照来路走远消失不见,女人都会跟着男人走过去,走到她弹琴的地方,男人会轻轻握住玉箫,轻轻地吹奏着。
唯有那个钓鱼的老者,日复一日,终不曾看向他们。
这一次老人突然说话了,仿佛自言自语般,“黄叶青苔归路,屧粉衣香何处。消息竟沉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因风吹去。”
他吐着烟圈,鹤发童颜,仿佛根本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萧声戛然,他静静转身看着老者,却并不言语。
“年轻人,这世上,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只不过浮萍云烟,真正重要的,是用心去感受的。”
他静静地听着,老者舒心一笑,“你总守着这人去留香地,你可曾想,有一天花不再来。这香味若对你如此重要,何不拈花常笑。”
“可花若无心……”
“花若无心,琴音就不会惆怅哀思呵。”
老人闭上眼睛继续吐着烟圈,不准备再说话。
男人的目光里却流露出无尽地感激,随即抱拳深深一礼,“谢前辈指点,晚生告辞!”
目送男子离去,老者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男子却突然转身道:“前辈,非鱼池中是没有鱼的,从来都没有!”
老者一捋白发,眉开眼笑,“可我早已习惯在此垂钓,已经忘了多少年了……”
他们走回客栈的时候,月色已经弥散开浓浓的雾气,道路两旁的未名树似乎已茂盛了千年。
“哥哥,你还在执着,不值得的。”女人突然站住脚步。
清冷的风似乎要穿透面颊般,刺骨。
“那天你是真的想杀了她?”男人眯起眼睛望向月亮。
女人想了一会儿,“你没拦我,是因为你知道我杀不了她?”
“你不能。”男人把目光转向她,微微一笑,“或许我该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了。”
“在没有看到哥哥幸福之前,我是不会嫁人的。”她努着嘴坚定地说。
男人叹了口气,“你若执意恨她,我又怎能释怀……”
“哥哥!”
“嗯?”
“你看她的眼波如同漩涡,你已经沦陷很深。”
“客栈快要打烊了吧?”他转过身,朝那片蜿蜒的道路迈动步子。
女人跟上他的脚步,内心无言的叹息:若最后的最后,她令你失望至极,我会让她消失的,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我一定会……我再也不愿看到,你面对她时,破碎的眼神……
枫林的落叶异常优美地旋舞着,在夕阳下犹如散漫的黄沙。
风吹动珠帘叮咚地响。
卓风裙坐在镜前盘弄着青丝,片刻后一支金簪插入云鬓。
她披上淡紫色的轻纱,缓缓起身走出门外。
阳光落在水面上,她的倒影像一幅璀璨的画。
这次她没有去非鱼池。
她去了风雨镇的风雨客栈。
客栈的角落有个手缠黑布的人,他的面前只有一盅酒,一碗面,他吃面的时候用右手拿筷子,喝酒的时候就放下筷子,依然用右手拿酒。
他的左手本来该握着一把剑的,沉郁而老旧的青铜剑,这是他的习惯,可是他今天却没有佩戴。
卓风裙心中泛起一丝诧异,难道他如今的武功已经人剑合一了?
“久闻忘心先生大名,一盅酒一瓢饮,果真快哉游侠。”卓风裙施施然地走来,袅袅地坐在他的对面。
被称为忘心的人眉间有着淡淡的倦,铭刻着些许岁月的褶痕。
“所来何事姑娘不妨直说。”他依旧浅浅地喝着酒。
“我要你去杀一个人。”卓风裙的嘴角弯起优美的弧度,“拓跋青风。”
“姑娘另请高明吧。”他放下酒杯开始吃面,像是在品味难得的佳肴。
卓风裙直视着他,他又道,“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求的是安享晚年,况且皓月天子剑要杀人,何必寻求杀手。”
皓月天子剑,卓风裙听到这五个字猛然一颤,随即剑光一闪,被称作忘心的人缓缓的倾倒,胸口逐渐渗出血来,如同一只赤红的蝴蝶,他伏在桌子上,像是喝醉了一样。
“他居然知道我的身份!”卓风裙合上剑,心却依然颤着,“还有多少人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她看着他,可是他却永远不能回答她了。
她的目光流露出怨愤,“你知道的太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嗖地一响,一枚暗器带着一张纸钉在桌子上,她朝四周望了望,每个人都若无其事的喝酒划拳,连这里死了个人都没有发觉。
随即她扯下那张纸,纸上写道,“二楼茉莉。”
她朝楼上望了望,手指摩挲着剑柄,随即走了上去。
二楼茉莉号的门是开着的,桌子旁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卓风裙站在门外,目光如炬。
“卓姑娘何不进来。”女子起身笑着邀请道。
“不必了!我有事在身!下次不要再耍这种无聊的花招。”说着便转身离去。
“九山城已经没有杀手了,附近的十二个镇也没有。”男人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卓风裙颓然驻足。
“杀手联盟都已成为拓跋青风的势力,孤身的刺客,只要进入九山城境内,不是死,就是弃剑。”
卓风裙突然意识到柳月为什么做那么傻的事情了。
她忽然转过身大步走进来,冷冷地说道,“你还知道什么?”
女子浅笑着合上门。
“你找杀手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刺杀拓跋青风,他们根本杀不了他,你只是为了替他挡一剑,以换取他的信任。”他望向脸色苍白的卓风裙,柔声道,“那一剑,当然不会伤你太重,因为那些刺客,全不是你的对手。甚至拓跋青风的武功都可能在你之下,而你大费周折的计划,只因他穿有千蛛甲。”
卓风裙斟了杯酒咽下,胸口冰冷。
男人顿了顿,“千蛛甲刀枪不入,最可怕的是它反弹的蛊,不但无解,而且痛苦。你想杀他,却无从下手。”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温和,“你不必担心,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帮你。”
她凝视着他,“我是不是该杀了你呢?”
“卓姑娘为何总是敌我不分!”女子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
男人一笑置之。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卓风裙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除了我们怕是没人知道了!”女子冷冷地说,“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哥哥为你付出了多少!他为你所花费的时间以及心思,在别人看来是多么惊人!”
有一瞬间卓风裙的目光里流露出温暖与无奈相织的光彩,像雨后浓雾中渐渐消失的彩虹般,转瞬不见。
“我不希望你们掺进来,江湖的漩涡,来了就不能再回去。”她认真地说,淡淡的语气,却如同一缕沉沉的叹息。
“你与拓跋青风有什么深仇大恨。”
“哦?我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呢,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眯起的眼眶中堆积着晶莹的液体,他静静的看着她,心隐隐作痛。
“哈哈哈哈……那是很多年前了……忘了……真的忘了……我只记得我要杀他……我必须杀了他,杀了他……他夺走了我的一切……”
她的脸庞终究是泪落如雨,男子抬起手,又放下……如果他的爱在她的恨之前,他是否会在她卷入江湖的更早一步,带她去一个安静得没有眼泪的世界。
“我要走了。”她站起身。
“我一直在这里,你还会来么?”男子起身打开门幽幽地道。
“不会的。”她走出门外,语气冰冷。
她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他闭上眼睛眼前却浮现出一抹紫衣的身影……
蒲公英在蓝天飘飞着,漫山遍野的草儿低头互语,夕阳下的枯藤里绑着绕满鲜花的秋千,阳光剪辑的影子斑驳地洒落在她的肩膀,她淡紫色的纱巾随着秋千地起落像云般飘荡。
他在她身后轻轻地推着她,她突然要他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