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这人,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靠着,能靠着就不站着。
一切以自己舒服为前提。
但要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讲究了。
纪越曾问过黎白,为何总是穿着那一身衣裳。
黎白答:“懒得换。”
这次,回来之后,黎白换下了宽袍大袖,改成窄袖薄衣,比之前利索了很多。
他掏出来很多药草,有些植株上还带着泥土。
向纪越要了笔墨纸砚,黎白窝在屋子里,趴桌子上写写画画,连饭都不吃了。
——虽然他不吃也没什么。
纪越需要睡觉休息,黎白不需要。油灯和蜡烛太暗,他掏出来一颗珠子照明,设了界,盖了这光亮。
元瑾瑜知晓黎白突然归来,派人来问,黎白不耐烦回答,三两句打发走了。
然后元瑾瑜就亲自来了。
看到黎白忙碌无比,地上铺满了纸张,以及青嫩或干枯的植株,屋子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抬了脚,犹豫半天,到底是没踩进去。
站在门边问了两句,黎白不是“哦”就是“嗯”。
元瑾瑜没有纪越那个自说自话的本事,两三回之后便说不下去了。
纪越替黎白解释。因黎白当日说过“脑子里多了点东西,想必是上天的号召”,所以找借口的时候格外顺当。
纪越:“殿下,黎白前几日晚上入眠之际,梦中有仙人感召,传授了他些许药石之术。这太过珍贵,黎白随着指引入山,回来后便忙不迭地寻了纸张墨笔,试图将这内容记录下来。”
说到这里,纪越朝屋内望去,还叹了口气:“不眠不休两天了,连东西都吃得少,就怕忘记什么。”
元瑾瑜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话太玄幻,古往今来,说梦中有所感的,史书上那是数不胜数。
真实的呢?一个都没。
不过是扯个旗帜画作皮罢了。
可再看看黎白此时的身影,他正聚精会神地伏案书写,外界的任何动静都没有打扰到他。
地上是厚厚的洇满墨水的纸张,站在门口,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内容,但却不难推断,这是黎白近日来的成果。
佐证了纪越的话。
元瑾瑜看向纪越,再看看黎白,犹疑的心定了下来。
看来,黎白确实就是能沟通天地之人。只是不晓得,这一回对方会拿出什么东西出来?
“但饭是一定要吃的,睡眠和休憩不能缺少,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急于这一时。”元瑾瑜叮嘱纪越。
他说完,又想到:“不然我找些人手来帮先生?”
纪越浅笑拒绝:“黎白的个性……”
哦对,这人什么都不讲,就是看自己开心的。元瑾瑜下意识点头。
“那算了,替我跟他说,我等着他。”
纪越:“是,殿下。”
目送着元瑾瑜离去,随他而来的护卫也离开了这小小的院落。
纪越将目光转向黎白。他换了第三张纸了,手边的药草也被扔到了地方,拿了另一株过来。
手心展开,纪越低着头看这枚前两日收到的玉片。
黎白的声音似乎还能回想起来:“我要忙起来了,没空教你练剑和纠正你动作了。这个,你自己跟着学吧,用的时候贴在额头就行。”
剑招会了之后,还要学习如何对敌。
其实纪越想说,我不上战场,哪怕日后遇到了元英睿和纪茹雪,想必也是对方惨败,被人压着成为俘虏。
对敌,实在是没有必要。
但黎白觉得,学都学了,别浪费,每日抽一个时辰出来,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纪越没反对,这事情就这样安排了下来。
玉片里是黎白无聊时候存下的对敌要诀,贴近额头,闭上眼睛之后,脑海里会出现对打的二人。
这两天清晨,纪越就是这样来学习的。
原是修仙界的东西,黎白改了改,纪越的体质变化了以后,倒是能承受这压力了。
——黎白最开始是打算用来偷懒的,就可以不用每天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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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越每日清晨天刚亮的时候,起床洗漱,然后锻炼和练剑。到了时辰便去当值的地方,待一天之后,至晚方归。
黎白在屋子里窝着,什么都不管,只是忙活着药草的事情。
如是几天,在外人好奇到忍不住的时候,黎白终于完成了他要做的大事。
那是整理之后,摞起来比一人还要高的成果。
到处乱放的纸被收拢得整整齐齐,墙边放着一筐用废了的毛笔和砚台墨条。
屋子里再也不是各种药草混合起来的奇怪味道了,黎白动了动手指,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