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娘的狗屁金口玉言。
岑鬼正要开口,陈国使臣便一句话堵了过来,“想来渊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答应了的事定不会食言,否则国君威信何来?何人又敢与之邦交?往后卫国又该如何立身于十四国之列?”
这回竟是搬出了威胁吗?
这些老狐狸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若是阿月和阿金在的话便好了......他们定是能够推算出背后的玄机。
“王......”一直不曾吭声的尉迟玹终是缓缓起身,稍加整理了一番衣裳上被压出的褶子,不疾不徐地走至大殿中央,于众目睽睽之下解下腰间佩刀,捧于手中,面向岑鬼跪下,“在下愿为渊王陛下献上剑舞一曲。”
“曲子的话,便用那首......《他在碧落黄泉处》......”
四座骇然。
尉迟玹竟会在浣花流水宴之外的场合,心甘情愿地为权势献出舞曲,这倒是自尉迟玹名扬天下后的头一遭。
这一举动背后意味着什么,那些个久经官场的使臣们已是心知肚明。
这舞跳与不跳,其实本身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既然是尉迟玹跳的话,那还是睁大双眼饱个眼福吧。
陈国使臣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原位,提出让尉迟玹表演的大臣也兴致冲冲地退到了一旁,苏植从指缝中投出激动的目光,岑鬼却是懊悔不已,有些心疼地望着眼前神情故作淡然的尉迟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等关头,纵使让他退下,他也不可能乖乖退回去了吧?
思及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头应道,“跳吧。”
尉迟玹点了点头,淡然起身,转头朝阁外走去。
众人的视线便追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望入夜色。
弦声一动,刀锋出鞘,花样繁复、镶着各色玉石的古朴刀鞘落于脚边,原本杀意凛然的神兵在尉迟玹动作的加持之下,竟似变成了一把被万人供奉的祭祀法器,漆黑的发尾扫过其上,削铁如泥的刀锋却未舍得将其伤之分毫。
双脚腾空,黑色的身影在夜空之中勾勒出一道拱桥般的弧度,“吱呀”声响起,楼船正前方的一座小船向下沉了一沉。尉迟玹落地后稳住身形,余光在四周扫了一圈,确认此处足够空旷以后,便重新摆开了架势。
衣袂翻飞,脚下动作随着曲声的起伏或点或挪,身形融于其中,神韵引人入胜,他即为曲,曲即为他,流淌出的每一个动作拆分开来都很常见,可一旦拼凑在了一起,便形同天成,像极了为此曲而生一般。
楼船之上,岑鬼已然领着众人走出了高阁,一群人正聚集在围栏旁,全神贯注地盯着不远处海面上那人翩然的身姿,生怕一个眨眼,便会遗漏些什么。
尉迟玹跳了足有一盏茶之久。
看在岑鬼眼中,却短暂的仿佛只有一瞬。
其实本还能够跳的更久些的,可之所以选择眼下收势,是因为尉迟玹察觉到自己的体力似乎有些撑不住了,头还有些昏沉,如果继续跳下去的话,说不准会当场昏过去。若是当真如此失态,丢的便是卫国和岑鬼的脸面了。
尉迟玹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虽然他确是这般想的,可是头昏却发生得一阵一阵,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眼前一黑令他失了重心,一时间竟是连自己的手脚都感知不到了,唯有头脑还保有短暂的清醒。
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昏过去......
自己,分明是想要为他做些什么的。
黑暗之中,脑海一片虚无。耳畔再度浮现出那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尉迟玹,你......就不说些什么送送大爷我?”
“大爷我这一走,可就不回来了......”
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啊!
强烈的意念冲上心头,充斥了尉迟玹全身的每一寸血脉,眼前的黑暗迅速散去,楼船上那通明的火光再度撞入眼帘,有一些刺眼。来不及细想意念的由来,尉迟玹的注意力便被即将倒地的趋势给吸引了过去。
围栏后的所有人似乎都在无比惊恐的望着自己。
包括眼下那个正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男人。
尉迟玹毫无自觉地勾起嘴角,突然加重了握紧蝉丸的力道。临倒地前,接触甲板的双脚突然发力,脚踝抽痛,躯干于半空中回转了数圈,拖延倒地的时辰。
他便趁此机会抓紧将蝉丸刺入木板用以借力,调整双腿动作,单膝跪地。
略带瑕疵的收势。
换来了满堂喝彩。
尉迟玹咬紧牙关,粗重地喘息着,面色依旧平静,背部沁出的冷汗却已经浸透了内里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