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酒做了一个让她很疲倦的梦。
这个梦开始还是很不错的,她被胡朦关在大城堡里咸鱼躺,就算中途有反派恶婆婆企图想要搞破坏,也被胡朦打跑了。
本以为她可以就这样做一条快乐且自由自在的咸鱼,没想到,恶婆婆又杀了回来。
冷着脸,追着她,想要打她的屁屁。
这给她累的。
郗酒活动着酸痛的关节,从床上坐起来,呆呆看了一会床对面的梳妆镜。
梦里的恶婆婆有亿点点眼熟,好像是谢肆那个狗男人。
因为当时在梦里,她主观意识被梦境影响,直接接受他就是恶婆婆的设定所以也没觉得奇怪。
但现在醒过来想想。
真是好奇怪的梦。
谢肆追杀她的那段简直太逼真了。
和之前甩钱让她离开胡朦那段的感觉完全不同。
就好像……
郗酒皱眉想了一会。
就好像之前的谢肆只是她梦里的工具人,而后来的谢肆是真的谢肆,闯进她的梦里,把她追得嗷嗷跑。
郗酒被这个离奇的思路迷住了,足足思考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
她是不是疯了?
谢肆还能跑到她的梦里?
他又不是周公。
郗酒摇摇头,把奇奇怪怪的念头丢到一边,踩着地毯洗漱去了。
出来的时候,谢肆已经把早饭做好了,香气诱惑得郗酒脚都踩不稳了,飘飘忽忽地走进餐厅。
谢肆坐在餐桌边,面前摆着散发着罪恶香气的饭菜,对面属于她的位置桌面上却空空如也。
郗酒有点急了,极力控制着表情。
谢肆不露痕迹地微微勾起唇。
看着小郗酒从她的头上跳下来,桌面上左看右看了一圈,又把桌布掀开,急切而深情呼唤:“酒酒的饭饭呢?”
难道是在厨房?
或许臭男人狗劲儿又上来了,没有帮她盛出来,故意逗她呢?
郗酒充满希望地向厨房走去,被馋得不要不要的小郗酒像是踩了弹簧,噗地弹起来,蹲在本尊头上,跟着她一起去觅食了。
没有。
郗酒空手出来,看看谢肆,又看看他面前的好吃的,背着他偷偷咽了口口水。
自尊心让她无法主动问谢肆这是怎么回事。
但离开,她又馋得慌。
只能若无其事地在谢肆对面坐下,用端庄雍容的目光无声地提醒他——
“哦!仙女饿死了!”小郗酒哀嚎一声,像一片落叶一样,飘到桌面上。
谢肆不为所动,甚至还懒懒地伸出手,扇了扇饭菜上飘着的热气。
装死的小郗酒鼻翼动了动,保持双手交叉置于身前的安详睡姿,用腹语以第三者的角度发声:“诶呀,这里有个仙女要饿死了!快来人投喂她啊,饿死了这个世界就没有仙女了!”
谢肆微低下头,用手掩住无法抑制上扬的唇角。
郗酒根本无心注意谢肆的表情,双眼巴巴地看着谢肆的手,使劲眨巴着她的卡姿兰大眼睛,试图卖萌求生。
谢肆就像没看到望眼欲穿的郗酒,动作优雅地夹起一块炸鱼。
“啊,我最爱的炸鱼……”桌面躺着的小郗酒像是被绳子牵引起来,小鼻子不停耸动,“这鱼应该是今天早上刚杀的,裹得是馋哭孩子三件套,咬一口,噫!”
小郗酒把自己说嗨了,小手虚握着不存在的“炸鱼”,嗷呜一口,然后露出老爷爷一口闷掉白酒后享受沉醉的表情。
可怜孩子。
谢肆同情地看着被馋疯了还努力保持气质的郗酒,眼底却是满满笑意。
看这只小狐狸还敢不敢做梦把他当恶婆婆。
谢肆挑眉,有些为难地看着炸鱼:“今天鱼没炸好,有点糊了。”
郗酒与小郗酒眼睛都亮起来,郗酒皱眉,认真地咽了口口水,附和:“嗯!是糊了,糊的对身体不好!你不要吃了!”
“嗯。”谢肆表示同意,作势把炸鱼放下。
郗酒盯着谢肆的手,蠢蠢欲动,与此同时,小郗酒张开双臂,像嗷嗷待哺的鸟儿一样,张着嘴巴跑向谢肆:“酒酒牌垃圾桶正在跑向你!请扔到我的嘴巴里!”
为了吃,刚刚还是小仙女,现在就成了垃圾桶。
橡皮筋都没有她能屈能伸。
谢肆抿唇忍着笑,开口让管家把炸鱼撤掉,就在炸鱼盘子离开桌子的瞬间,他看到郗酒眼里整个世界都支离破碎崩塌瓦解了。
不过在他夹起一边的排骨时,她眼里的世界又慢慢拼了起来。
“这个排骨好像也没有做好。”谢肆皱起眉,打量排骨。
郗酒上身前倾,饿狼一样盯着那块排骨,不过这次她学乖了,没有马上附和,而是露出怀疑的表情:“是么?”咽口水,冲谢肆伸出手,“你拿过来给我看看。”
谢肆看向郗酒,郗酒立刻收起如狼似虎的表情,端庄地整理了一下鬓发:“你那么看我干什么?我还能骗你排骨吃么?一块排骨而已,我又不是没吃过,看看就还给你。”
她是这么说的,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已经颅内模拟一会谢肆把排骨伸过来会怎么做了。
谢肆垂眸看着桌面上的小郗酒,对着用他手部的虚影嗷呜张开嘴,嘴巴咧得极大,一口,别说排骨,就连他的手都被她的嘴巴吞进去了。
谢肆:……
短暂的惊讶后,谢肆眼里浮出玩味,把排骨慢悠悠地放到郗酒面前,看她张开嘴的瞬间,手腕一转,他以为他的速度就已经够快的了,没想到,饿急眼的郗酒根本不是人。
以他都无法看清的速度,抱住他的手臂。
谢肆下意识想要把手收回来,郗酒却紧紧抱着他的手,被他拖到桌上也不放开,脖子猛地一伸,如同一只长颈小王八一样,咬住了他筷子夹着的排骨。
腮帮快速鼓了鼓,一根光溜溜的骨头被她吐出来。
做完这些,她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又整理整理了头发,冲他露齿一笑,似是刚才那像小怪物似的人不是她。
头顶的小郗酒很是得意,冲目光有些呆滞的谢肆邪魅一笑:“送到我嘴边的肉,还想拿回去?”嗤笑一声,“简直就是做梦。”
她的眼底闪烁着诡异的绿光:“别说一块排骨,饿急眼了,我连你都吃。”
她的疯狂不似玩笑。
谢肆眨眨眼,将目光从好像有点魔怔的小郗酒身上移开,正好与郗酒的目光撞在一起。
小郗酒声音幽幽地念起菜谱:“清蒸谢肆,红烧谢肆,麻辣谢肆,藤椒谢肆……”
谢肆默默伸出手,把他面前的饭菜推给了郗酒。
有点可怕。
吃饱喝足的郗酒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正好是养生节目,主持人表情凝重又担心地提出,现在的年轻人作息不规律,爱吃油炸垃圾食品带来的健康威胁。
郗酒越听越害怕,果断打开点播,选了个打太极拳的频道。
谢肆以为她要跟着电视打太极,放下文件,靠在一边准备欣赏。
然而郗酒只是换了个姿势瘫在沙发上,还在电视里面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扎起马步,推手起势的时候,刷拉打开一袋辣条。
头顶的小郗酒倒是很投入,闭着眼和老先生做出一样的动作。
谢肆:来了。
颅内太极,意念养生,虽迟但到。
似是感觉到谢肆在看她,郗酒犹豫了一下,然后举起一颗苹果挡在辣条前面,假装她没有吃辣条,而是在吃苹果。
谢肆无语。
谁家咬完苹果放下时,嘴边却是红彤彤的?
辣味苹果么?
偏偏她吃得还津津有味的。
大有“只要我装得够认真,你们就能被我骗过去”的架势。
就着太极吃完一大包辣条后,郗酒点点头,对自己的养生计划非常满意,头顶的小郗酒甚至无耻地放话:“真养生啊,我还可以再活五百年。”
谢肆气笑,果然不能指望这只又懒又馋的小狐狸自己管理自己。
只能亲自按头她去健身房锻炼,郗酒端庄地伸出手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已经锻炼得够多了。”
谢肆耐着性子诱导她:“腹肌不好看么?你要是每天锻炼半个小时也能有好看的腹肌。”
“腹肌确实好看。”郗酒同意地点头,在谢肆露出这就对了的表情时,话锋一转,“尤其是长在别人身上的时候,简直绝了。”摸摸自己软软的肚子,“不像长在自己肚子上时,看着就累。”
“所以。”郗酒理直气壮地往沙发上一瘫,“我还是不要锻炼,看你的腹肌就好。”
谢肆面无表情地拎着郗酒的衣领,把她又拽起来。
跟懒出了自己逻辑的人讲道理没有意义。
还是直接武力镇压更有效果。
郗酒被谢肆拖进了黑洞似的健身房。
迫于谢肆的眼神威胁,郗酒不得不像鱼干一样挂在横撑杆上。
瞥了眼依旧盯着她的谢肆,郗酒做出用力的姿势,她头顶同样挂在迷你横撑杆上的小郗酒缓缓地上升。
而现实,也就是谢肆眼里的郗酒却一动没动。
只是从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变成了紧绷的咸鱼。
郗酒觉得这样不行,谢肆不会放过她的,于是第二次发力,这次她的脚悄悄上升。
假装自己被提起来了。
谢肆走过去,声音冷酷:“你再偷懒,就一天都吊在这里。”
郗酒不想在这儿吊一天,她的胳膊已经开始疼了。
第三次用力,她是认真的。
但她的力气也是真的小,就像找不到毛衣领口的毛毛虫一样使劲蛄蛹,拼命蛄蛹,也就升起来一厘米,保持了一秒钟,就又掉下去了。
努力几次,力气都没有了,还是上不去。
郗酒看向冷眼旁观的谢肆。
委屈巴巴地试探着松开手往下滑。
“不行。”谢肆铁石心肠,,“掉下来一次,就多做十个引体向上。”
十个?
郗酒奔溃。
她连一个都做不来。
趁任务量没有暴涨到十一个,她赶紧又抓住横杆。
又折腾了两分钟,郗酒还是连半个都没做出来,本来蹲在她头顶哭成小喷泉的小郗酒换到谢肆头顶哭泣:“狗男人,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不然你怎么舍得我这么痛苦?呜呜呜,你这个善变薄情无耻的渣男!”
小郗酒哭着哭着,突然支棱起来,语气凶狠:“臭男人,我再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最好在我数到三之前主动让我下来,不然看后果自负!”
“三!二!一!”小郗酒大声数数,“睁大你的狗眼看着,我要松手了!你完了!”
话音落下,一股邪风拔地而起,健身房似是被乌云笼罩。
小郗酒从空中翻滚,跳到地上,举起戴着宝石手套的手,比了一个7。
淡淡道:“臭男人,我其实是灭霸流落在人间的亲生女儿火霸,赶紧让我下来,不然我可要打响指了。”
谢肆:……
完了,把媳妇逼疯了。
他没有管郗酒想象出来的画面,走到还挂在横杆上的郗酒身后。
“真的做不到?”
轻飘飘的声音顿时粉碎了健身房的恐怖气氛。
“嗯。”郗酒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那换一种方式锻炼?”谢肆扶住她的腰,把她放下来,但是没让她离开他的怀。
郗酒听说还要换其他锻炼方式,小脸马上苦下来,看了一圈其他的器材,冲谢肆眨巴眼睛撒娇:“老公,健身房里的器材我哪个都玩不动,要不,我去跑……”
她心一横,虽然她也很讨厌跑步,但比起引体向上和举重神马的她还是选择跑步吧。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
谢肆便开口:“谁说你哪个都玩不动?”
郗酒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个健身房是根据谢肆的需要设计的,谢肆什么力量,她什么力量。
就是最简单的,她也玩不转。
郗酒还在找,或许有什么健身球之类的藏在角落,可以让她玩玩,突然耳边微痒,是谢肆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廓。
“不是还有我么?”
郗酒被他的话烫了一下,转过头。
谢肆没因为他转回来而退开,极近地,深深地看着她。
“我,你玩得动吧?”
艹!一种非常有正能量的植物!
郗酒瞪着又抗上品如衣柜的骚男人。
“还是刚才的规矩,一次做不好,罚十次。”
谢肆弯唇,抬起像小兔子一样瞪着大眼睛的郗酒下巴,吻住她的唇。
郗酒墙裂怀疑,引体向上就是个幌子,这狗男人一开始就是想这么锻炼她!
锻炼结束,郗酒躺在床上等着吃午饭,忍不住叹气,有钱咸鱼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无味。
常常吃完饭又该吃饭了。
午饭也是谢肆做的,算这个骚包有点良心,做的都是郗酒爱吃的,郗酒吃得饱饱的,刚要躺在阳光下晒肚皮,就见谢肆拿着一本书走过来,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乖,老公给你讲饭后故事听。”
郗酒见他没催她起来,便欣然同意了,反正他讲他的,她瘫她的。
然而,她越听越不对劲,谢肆讲的都是什么啊,什么饭后就躺下,会造成胃上移,胃肠胀气,心脏早搏……
他还绘声绘色地跟讲了一个胃动力丧失病人的案例,那个病人得病以后都不能正常吃饭了,因为消化不了,只能用鼻饲管灌流食。
郗酒听着听着就坐起来了,再听一会,她开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做消食运动。
怕了怕了。
谢肆深藏功与名地把书合上。
督促媳妇运动,√。
下午,郗酒没什么事做,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直播了。
她现在不缺钱,挚爱的分红就足够可观,衣服首饰化妆品什么的,都有谢肆张罗。
她觉得自己就像古代昏君的宠妃,各大品牌国内还未开售的新品,个人设计师的得意作品,拍卖行里贵得让人觉得咂舌的珠宝,像贡品一样从全球各地运过来。
当初直播,就是为了赚钱,这对现在的她没什么意义。
郗酒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神忧郁。
富贵咸鱼。
除了花钱,什么都不用做。
真是空虚。
为了填满空虚的咸鱼心,郗酒打开手机,登录梦方直播,准备看看几天不见,梦方的年轻人们有没有玩出什么新花样。
不得不说,梦方直播的质量真的不错。
颜值主播颜值在线,还都特别有梗。
郗酒一入直播深似海,刷得停不下来,谢肆在书房看完文件出来,就听到从卧室里传出像鹅叫一样的笑声,他站在卧室门口,伸出一根手指,推开门。
门缝打开,露出端坐在窗边,捧着书认真阅读的身影。
谢肆差一点就以为鹅叫是他的错觉了。
“老公,有什么事么?”郗酒眼里还有眼泪,似是被书的内容所感动落泪。
“我拿点东西。”谢肆走进房间,在柜子上翻找什么。
郗酒看着夹在书里的手机,心痒痒得很,偷瞄了一眼谢肆,看他没有注意她,悄悄点开手机,顺手戴上耳机,又把头发弄下来,把耳机藏在头发里面。
谢肆拿着充电器,准备离开,突然听见水壶水烧开了的声音,转头看向声源,郗酒正用纸巾擦着眼角,头顶的小郗酒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无比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