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不太清楚,因为千秋园主做花市,是我一直研究的方向,嘎色才会让我一起随同。”因为蹲着,他要仰头才能看清她的表情,“为什么问这个?”
女孩低着头,背光,只依稀纤瘦,在光晕柔和轮廓的前提下还是可以看到皮肤上的青色血管。
她真的比一般女孩子要白很多。
“嘎色有没有经营过烟.草生意?”
韩良忽然被那片璀璨的白刺痛,眨了下眼睛。他没有再看她,继续埋头收集样本。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他的生意很大,烟草也涉及过,但我不了解。”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金原?”
韩良脊背一僵。
“没有。”他声音有点迟顿。
“那李榕桉呢?有没有听说过?”
“也没有。”他下意识道。
见韩良收拾工具去了另外一旁,她忙追上去:“你再想想,真的没有听说过他们吗?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脖子上有胎记的男人,应该是西江人,姓程。”
韩良一转头对上她希冀的目光。
女孩子真诚直率,聪明慧黠,还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让他不敢直视。他下意识躲避,却被舒意一把抓住。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韩良甩开她的手:“我只负责梵音物语跟千秋园的对接,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你要真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嘎色,他……”说完顿住。
铁锹铲被他用力过度,撬起了锐角。
“嘎色在哪里?”
“我只是随口一说。”
“嘎色是不是来西江了?”舒意一想,也对,想要侵吞整个千秋园,怎会不亲自来验收成果?“他在哪里?”
韩良被她步步紧逼,不得不抬头迎对,可再一看她就发现她的眼神变了,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她不再是刚才那个柔和的女孩子,她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好像来自于另外一个人。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那是一种生于乱世,伏于危机,不触不发的锋芒与绝智。
她眼里的冷静让他意识到,她不会善罢甘休。
“他明天到。”
“带我去见他。”
“不行!”韩良本能拒绝,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竟然是,如果他带她去见了嘎色,那么,“七禅会杀了我。”
舒意说:“我没打算让他知道。”
韩良震住了。
“我看得出来你待他的情义,梵音物语和千秋园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再发酵下去很可能两败俱伤。嘎色对你有知遇之恩,你为他服务理所当然,可祝秋宴也是你的知己,你愿意看到他和刘阳一败涂地吗?让我去跟嘎色谈谈,或许会有转机。”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韩良大声打断她,“你不能去见嘎色。”
“为什么?除非你告诉我理由。”
“李榕桉和金原是你什么人?”
舒意说:“他们是我的父母。”
“什么?你……你不是已经……”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韩良,原来你也知道当年那场车祸。我爸妈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嘎色吗?你刚才为什么要撒谎?”
韩良被逼得往后一退,不期然撞上一棵树,后背磨得生疼。连着早上被刘阳蓄力暴揍的一顿所带来的伤害,整个人扶着后腰蹲下去。
他喃喃道:“不是嘎色。”
“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舒意蹲在一片干涸的土壤上,平视着韩良。他眼神躲闪,始终不敢与她对视,可他的表情已经告诉她,这件事即便不是嘎色亲自所为,也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她想到明天是三哥的忌日,抛下一句:“明天晚上带我去见嘎色,你知道的,我们早晚会见到,不是这次,就是下次,哪怕追到泰国去,我也一定要见到他。”
穿过林子,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绕到后面登上雀楼。
从高处俯瞰,可以清晰地看到千秋园全景,比起昔日谢府的千秋园,眼前的“满园春色,花红百日”仿佛一个笑话。
她脑海中再度出现那棵蘑菇云形状的生命树,闭上眼睛,一行湿润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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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秋宴回来照旧已经夜深,玄关处留了一盏地灯,昏黄光晕勾勒出他疲惫的身躯,他扯开衣领,倚靠在壁橱上长久地没有动弹。
不知道为什么,过去数日数年不疲不休从没觉得吃力,而今只是解决一桩后事就要掏空他的身体似的,一整天头痛得快要裂开,腿也站得发麻了。
回到有她的屋子,看到她特意留的灯,心中苦涩得到慰藉,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闭一会眼睛,喘一口气,就觉得十分幸福了。
他睁开眼,换了鞋子,蹑手蹑脚地往房间走去。幕墙上电影还在循环播放,他粗粗看了一眼,似乎还是昨天的电影。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部电影,祝秋宴留心看了眼主角,好像是个老师。他记下来,准备找个时间陪她一起看完整部电影。
身体一转,突然僵住。
他往回退,不知道什么时候电影幕墙下的明暗交界处多了一只盆栽。
玉瓷虎口盂,周奕的种子?怎么会在这里?
祝秋宴快步上前仔细看了几眼,确定是薰衣草的花种。
他俯身贴着虎口闻了闻,用手试探了下土壤的温度,觉察不对劲,又刨开土壤捻了种子观察,好像也没有问题,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生根发芽的迹象?
以亡灵播种的生长速度而言,三天就可以冒新芽,而今已经过去一周了。
他很快想到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祝秋宴捧着虎口盂,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