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招晴看着他,忽然号啕失声,祝秋宴终于上前抱住她。
她哭得累了,倒在他怀里睡去。祝秋宴把她送回老宅,一个人站在月下,惘惘地不知想着什么。舒意哄了他很久,他才肯回房间休息。
接连两天没有合过眼睛,他精神谈不上有多好。平时睡一觉跟中彩票一样困难的人,眼下却很快就酣睡了过去。
舒意陪了他一会,又回到招晴那儿,周梦安还没有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点着手机。
看她过来,拍拍身边的空位。
舒意坐过去。
想到之前他奋不顾身扑过去替招晴挡揍的情形,她问:“你还没有告诉她你是谁?”
周梦安垂头丧气道:“她一回来就碰上这个事,哪里还有心情听我讲故事?不过我今天听她提起以前的我,心里很高兴。”
看他深夜守候在她门前一脸甘之如饴的样子,他大概是觉得,招晴是喜欢他的吧?至少很喜欢张靖雪。
可她今天看似对韩良发泄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在向祝秋宴抱怨,那是他们三人之间独有的过去,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哪怕是她,也不可以。
招晴清清楚楚地划了一条界限,借着韩良,把其他人都划在了外面。
舒意低下头,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脚下的影子。周梦安小心翼翼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有点羡慕她?”
“嗯?”
“可以相伴这么多年,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啊。在她心里,也非常感恩上苍赋予了她这样奇妙的际遇吧?如果换成是你,除了感恩,应该还会有一种更深的情感吧?”
周梦安没有谈过恋爱,青春伊始,只有招晴一人,对她所有的怀想与期待都停留在张靖雪被藏在菡萏阁女子闺房的那段记忆,香艳的过往给他青春萌动的心添了一笔浓墨,所以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他可以千里迢迢离京至此,找她两年。
他说不清那种更深的感情是什么,求助似的望着舒意。
舒意说:“是惦记。人就在眼前,还是忍不住会惦记,会想念,连头发丝舒不舒服都会考虑的一种自然的爱恋,就是你说的那一种更深的感情。”
周梦安眼睛一亮,充满了憧憬。舒意不忍心让他今后太失望,又说:“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也没什么意思,你看穿我所有的丑态,我识破你全部的虚伪,相看两厌,还互相嫌弃,一点也不美好,远没有暗恋一个人的时候美好。”
“你们会吵架吗?”
舒意支着脑袋想了想,她跟祝秋宴吵过架吗?应该吵过的吧,如果单方面下判决算的话。其实真论起来,他们之间算不上吵架,说摊牌更准确一些。
他从一开始出现就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撒谎精,后来跟去北京,带着满身的秘密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日夜陪伴在她身边,哄得她心花怒放,又捅得她满身是血。
他们之间有很深的惦念,是因为岁月摆在眼前,那些赤.裸裸的爱慕与伤害都一目了然。爱的时候想着对方,恨的时候也想着对方,难过的时候,觉得过不去的时候,辗转反侧的时候,动过死的念头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对方,被填得太满了,很难不惦念。
一个故事太长了,这样的爱情其实并不美好。
围绕着前生发生的今世的这些爱情,都不美好。尤其当她可以看破招晴的意图时,她甚至希望他永远都不要跟她相认。
只停留在那一生美好的怀念中就够了。
“周梦安,你已经重新活过一回,是个有阳寿的普通人,而她跟你不一样。你不怕吗?”
周梦安转头看她:“你怕吗?”
他漂亮的脸蛋写满了天真的孤勇,舒意无奈:“我怕。”
“那你后悔吗?”
舒意说:“不后悔。”
周梦安一脸你看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好像她挖了个坑,倒把自己埋进去了。他太期待和招晴的那个未完待续的故事了,以为数百年间残缺的等待是一场花开,殊不知可能是一场花败。
她想带他去看一看千秋园里正被异火吞噬的花皮,想让他开始一段简单的故事,可还没起头,周梦安就跳了起来。
他雀跃地说:“我的画册落在酒店了,我要去拿过来!我画了很多她的画像,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他说完飞也似地朝外奔去,“阿九,你等我哦,我很快就回来。”
舒意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察觉到一抹视线落在身后,她一回头,见招晴倚在窗边,悄无声息地,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拍拍灰尘走上前去:“你醒了?好点了吗?”
招晴注视着周梦安离去的方向,喃喃问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