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平静的天空,突然的一声惊雷,响彻山谷的响声瞬间就惊醒了还在舞台车里浅眠的三人。
方吾秋眼皮一跳,最先睁开眼睛,连忙看向驾驶位,担心道:“郑大叔,看样子天要下雨了,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墨林县?”
他刚说完,心里就咯噔一下,正在奋力驾驶的郑大叔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天空中的雷声一下一下猛地砸下来。
直砸在几人心坎上。
方吾秋拧眉,遥遥往前方天空看了一眼,乌云沉沉,漫天都蓄积着将落不落的雨水,雷声响彻山林。
童山芙最怕打雷天气,听着耳边一声一声剧烈的炸雷,明明是白天,她却感受到了一阵阵浓烈的凉意,从皮肤诡异地渗到身体里面去。
她担忧地皱皱眉头,赶紧抓着方吾秋的手臂,表情紧张,闷闷地催了声:“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是这种干雷天,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如下场雨算了呢,光这样吓唬不是吓唬人嘛。”
“郑大叔,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方吾秋无暇顾及山芙的话,赶紧重复问了遍。
山间原本就是泥泞小路,两侧也有坡地,舞台车行驶的道路虽然不算窄,但着实难走,处处坑坑洼洼,郑大叔开车也吃力,预估时间道:“估计还有一小时的车程才能到墨林县。”
“哎唷,雨暂时是下不来的,哪那么快。”鱼子闫撇撇嘴,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还是悠闲地靠在座位上面,一边玩手机一边随口道:“只是打雷,珊瑚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被嘲笑,童山芙也不害羞,哼了哼,扒着车窗看两侧的地面,“这条路这么奇怪,我还不是就怕有万一啊。”
道路中间全是泥巴地,两边也是陡坡,坡上没几棵树,破破烂烂的样子,甚至也没有修筑防护墙,要是,要是真下暴雨的话,这条路就更难走了。
正想着,郑大叔笑了声,安抚大家的情绪:“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我开快点就成。”
边说,边脚踩油门,座位登时剧烈地抖动起来。
泥坑还真是麻烦事,方吾秋这样想着,随着舞台车,身体也开始上下左右地晃晃悠悠。
想来有些好笑,三人抿着嘴巴对视一眼。
郑大叔从后视镜往后面瞧了瞧,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他一个分心,没有看到前面的路中心居然摆着块和机动车轮胎差不多大小的石块,舞台车猛地撞过去,车身就发出剧烈的一抖。
郑大叔心里一急,连忙踩刹车,在舞台车停住的时候,陷进了石块旁边一个大大的泥坑里。
“砰隆”两声,坐在后座的三人同时身体不着力,额头重重磕在前面的靠背上。
童山芙啊呀惊叫,捂着额头,茫然从车窗往外面看。
“外面怎么啦?”她问。
郑大叔叹气,苦恼地揉揉眉头,率先下车:“原来是撞到石头,还陷进坑了,小秋啊,你们在车里面好好坐着,我下去看看情况。”
后排三人虽点点头,但还是挨个开门下车,凑到前排轮胎去看。
“居然有这么大个坑?怪事啊,正儿八经的路搞什么鬼。”鱼子闫惊疑地啊了声,扶着下巴无语地看这段路:“啧啧,政府都不派人来修的么,要是小车子开进来,指定要翻车。”
他嫌弃地撇撇嘴,旁边方吾秋见郑大叔弯着腰准备把石块推开,也赶紧走过去帮忙。
两人的力气合在一起,倒勉强可以把石头推开。
“呼。”郑大叔在方吾秋的帮助下,把石头抬到小路边上放好,拍拍手上的灰尘,又十分苦恼地盯着前轮陷下的泥坑看,摇摇头道:“这可要命,轮胎都这样了,哪里还能出的来啊,造孽。”
方吾秋过去观察了下,揉揉眉心,也没办法,只得道:“左边的前轮已经完全陷进去了,车身也是歪的,恐怕不好开,不如这样,郑大叔你去开车,我们几个在后面推一把,看行不行。”
“也好,能推两把,总比我光朝前面开好些。”郑大叔点头称是,动作迅速地走进驾驶位。
另外三人一合计,各自把身上的包从车里卸下来,就选了个好的位置,开始发力。
黑云密布的天空,闪电和惊雷交错出现,不断劈下。云层仿佛压着四周的山,山间小路里几人汗流满面,艰难推动舞台车。
只是祸福一瞬,郑大叔在几人的助力下,勉强能将舞台车开出泥坑的同时,怪异的惊雷一闪,声响之大,罕所未见,童山芙被吓得尖叫一声。
暴雨咆哮着,倾泻。
原本还有些光亮的天空蓦地变成黑云压城的昏暗,和晚上的夜色差不多。一股强烈的惧意在光亮消失的时候,瞬间在四人心里翻江倒海。
这下是真正开不动了。
舞台车轮胎还没有起来,就被暴雨和泥泞扰得越发深入,车身本就因为陷落而歪扭着,这下更不妙。比冰雹还要重的雨水狂落,倾盆大雨尚且比不了今日的狂啸。
唰唰哗哗的雨声,大量的暴雨汇集在小道里,蓄满了所有的坑坑洼洼。
道路两侧的山很高,坡也抖,没有防护墙,细碎的山土,石子,以及稀松的植被随着暴雨正迅速往下崩塌,滑落。
坐在驾驶位的郑大叔最先看到前方滑坡的情况,震惊地睁大眼睛,大喊:“快!不要站在这里,往旁边山坡跑。”
“是泥石流——”他面露惊恐,瞬间从驾驶位跳下来,朝还站在车后面的三人惊慌地招招手。
在郑大叔的惊呼里,方吾秋蓦地扭头看向滑坡的前面,他眼疾手快,跑到鱼子闫和童山芙中间,一手抓一个,就跟着郑大叔跑的地方追上去。
泥石流来得急,就在他们拼命往山坡跑的时候,泥石流瞬间滚进小路,足足掩埋了舞台车半高的车身。
四人惊恐地站在坡上一个略高的平地上面,表情恍惚,微微松了口气。
他们看着底下的场面,瞪大眼睛。
“泥……泥石流!”童山芙红着眼睛,蹲坐在地上,对自己的幸免于难喜极而泣。
方吾秋气喘吁吁放开两人的手,遥遥往四周望去。
他皱皱眉头,越看心里越忐忑,明白这只是开始而已。路全被泥石流侵袭,舞台车被掩埋大半,他们下不去,也没法往上走,即便身在的这个狭小高地,也很有可能被愈来愈强的泥石流冲垮。
……
“预计7月2日夜间至6日白天,旗山市、匀留市、绿萝花市等地将出现密集降雨,累计的降水量高出以往平均水平,其中旗山市的墨林县以北地区地势山陡路深,出现暴雨时极易引发山体滑坡、洪水、泥石流等地质灾害。请相关部门做好疏通管理人员,以及灾害的防御工作。”
“7月3日早晨9时许,旗山市墨林县县外山区因暴雨突降导致附近许多村镇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泥石流灾害,据记者查访,仍有数名村民还被困泥石流中,等待救援。”
“同时,暴雨导致墨林县通讯终端,请有关部门迅速做好防御准备。”
“……”
新闻广播不断地在车里响起,楚骞眸子一沉,握拳狠狠砸了下方向盘。
耳边反复播放墨林县的泥石流,暂时没有人死亡,楚骞依旧担心得要命,恨不得现在立马飞到墨林县去。
放在方向盘旁边卡位的手机一直在拨打方吾秋的电话,但没有任何人接听。
嘟嘟的手机拨号声扰得他心里难受,然而他却没有停止给方吾秋拨电话,不止方吾秋,他也从合作伙伴那里拿到了鱼子闫的联系方式,不断拨打。
都没有任何动静。
楚骞眉头紧皱,额角的青筋一炸一炸地跳动,脚踩油门,迅速往墨林县奔去。
在楚骞大清早从凤凰花小区离开的时候,楚爷爷就一直惴惴不安地守在家里。
第一次听到有关墨林县泥石流灾害预警的时候,楚爷爷没有多想,只是在心里祈愿墨林县平安。然而,在新闻联播结束后,原本乖乖坐在旁边玩手机的孙子,突然起身,反复拨打电话,表情着急的样子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的。
拨了约莫十几个电话后,楚骞就心急难耐地要出门,没有说任何原因。
楚爷爷等到楚骞走了好久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孙子应该是要去墨林县。当时的那个新闻,让他表情顿变,而墨林县究竟有什么,让他心急如焚地挂念?
楚爷爷现在不敢想,只想楚骞平安回来。
好在已经有救助团队前往墨林县救助,让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中午。
本该烈阳高照的中午,天空却沉黑一片。
楚骞坐在车里,心里惴惴不安,心脏不停地剧烈跳动,担忧,害怕,恐慌,所有感情一拥而上,快把他的思绪淹没。
他驱车赶到墨林县附近的时候,专业的救援团队已经将这里牢牢封住,准备救援。
楚骞刚下车,就直接被拦在了外面。
从他这里,可以遥遥看到前方的难况。
就在这时候,巨大的石块和泥沙还有松散的植被突然从山上滚下来,一起疯狂席卷那条山间小路。
泥石流冲刷的速度太快,一瞬之后,就沉寂无声了。楚骞睁大眼睛,在望远镜的帮助下,隐约看到了熟悉的舞台车,只留有车顶还看得见,仿佛再告诉救援团队,这里曾有落难者。
楚骞身边站着几位附近的山民,看到这种情况,不停地叹气:“这次的泥石流居然到现在已经有四次了,看地下的那辆车,刚刚过来的时候还看得到一半。”
楚骞心迅速地提起来,眉头凝固着焦急,连忙走过去,问道:“请问,那车里有没有人?”
“这倒没有。”山民摇摇头,解释道:“我们过来的时候,车里面就是空的,救援团队他们吊索下去看过,是辆空车,希望原先里面的人一定要安全啊。”
“谢谢。”楚骞庆幸地松了口气。
再转头看那边,救援团队正在搜寻,有人问起泥石流会不会还来?经过专家对地势的测评后,刚刚那一滚,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呼幸好,但照样不能忽视,救援团队赶紧准备着救援的东西,开始到四处搜寻。
天太黑了,救援难度无疑增大了数百倍。
楚骞站在旁边焦急等,手里紧紧捏着手机,疯狂地拨打电话,但不管拨打多少次,仍旧无人接听。
就在他满心焦躁的时候,有几位救援团队从远处带来了浑身泥巴,还淋的湿漉漉的三个人过来。
楚骞一眼就看到了鱼子闫,欣喜若狂地跑过去。
走近后,方吾秋根本就不在。
他才发现鱼子闫还牵着童山芙,后者浑身湿透了,拢着件熟悉的外套,正低头,呜呜咽咽的在哭。
楚骞见他们都没事,急问方吾秋在哪里。
鱼子闫红着眼睛没说话,童山芙蓦地抬头,哭着说:“秋秋和我们走散了,我们找不到他,呜……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根本说不清楚话。
旁边的郑大叔见此,这才把原委告诉楚骞:“第一次泥石流的时候,我们是躲在那块高地的。”他随手指了指,楚骞连忙看过去。
那是在小道旁边的山坡上,现在经过几次的泥石流,已经看不出平坦的地了。
楚骞心咯噔一跳,耳边再次传来郑大叔低沉的话:“后面还每隔半小时,泥石流就又来了,我们就赶紧往上面跑,雨水越来越大,四周也看不清出路,山芙摔了一跤,浑身都被淋湿。我只知道小秋把衣服递给山芙穿之后,就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我听到了的!”他话音刚落,童山芙就抓着衣服走到楚骞面前,哭得视线模糊:“秋秋,他肯定是摔,摔下去,了,那边很陡很陡,他叫了声,人就不见了。”
楚骞光是听着,就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惶恐地瞪大眼睛,急问:“你说什么?!”
童山芙只是哭。
鱼子闫此时走来,他衣服脏兮兮,一派落魄的样子,经历了刚才的灾情后,心都还在使劲儿跳,他哑着声音说:“刚刚救援团队已经根据山芙的话,去下面找了,师叔祖不会有事的,你也先别急。”
这他妈怎么能不急?!楚骞骂了声,满脸担忧,心里涌出的无限恐惧,快要把他浑身都变得冰冷。
雨在慢慢歇下,预示着这场泥石流快要结束了,但楚骞在一秒一秒的计算时间,每过去一秒,他仿佛就冰冷了一分。
不远处的救援团队陆续救出几位村民,但都没有方吾秋的身影。
他才等五分钟,就越等越难受,脚底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咬,抓挠的痒意一直蔓延到心脏,束缚心脏的剧烈跳动。
据悉,除开方吾秋等四人外,墨林县村民还要有十三人被在困泥石流中,现在只救出了半数不到,救援工作刻不容缓。
所幸泥石流已经彻底停止,接下来的搜寻会简单些。
等待太难受,楚骞耳朵里突然“嗡”的一声,不想再苦等了。他眼眶通红,咬咬牙关,看着前方艰难救援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蓦地转身离开。
“楚骞,你去哪——”鱼子闫大喊。
楚骞不回答,立刻走进车里,一踩油门迅速离开此地。
“他,他要做什么?回去了吗?”童山芙跑过来,疑惑的眨眨眼睛,通红的眼眶仍然显得惊惧。
旁边有位村民顺着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迟疑道:“那边……那是进山的路啊。”
“进山?!”
闻言,两人大惊失色。
……
黑沉的天空正在悄悄的放晴。
四周不至于很黑,但前路难寻,一丝丝的雨落下来,也不大,可仍然阻挡着楚骞进山的路线。
他驱车来到墨林县附近的时候,就查勘过这边的地形,知道进山的路是哪一条。方吾秋是在那边山坡失踪的,不管如何,他总是会在山里面。
救援团队还要救援的人实在太多,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秋秋,楚骞深知自己没有精力,也没有耐心再等了。
他驱车过来后,庆幸地深吸了口气。
好在这边的进山路口并没有因为泥石流而导致泥沙堆积,道路很通畅地在那里等着他。
楚骞从后备箱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设备,手电筒,打火机,水壶和干粮,刀具以及一套野外帐篷。他准备充分才过来的,为的就是可能会出现此种情况。
楚骞带着东西,将车就留在原地,谨慎地进山寻找。
这边山坡的树要比其他地方多,杂草也是无人修理的样子,在里面走动很困难。
“方吾秋——方吾秋——”
“秋儿——”
“方吾秋——”
漫山遍野的呼喊声。
楚骞一边往里面深入,一边心焦地呼喊方吾秋的名字。
据他刚才在泥石流发起的地段观察,其实被泥石流侵袭的地段不算很大,只是在那边山坡,而从另一侧进山后的地段,是没有受到泥石流攻击的。
虽然如此,楚骞还是急得要冒火,疯狂地在山林里呼喊。
他越走越往深处,脸上脚上被尖利的杂草和树枝划了好多红痕。楚骞脚步停了下,喘息着看前方的路,就在这时候,刚刚要放晴的天空,突然又是几个惊雷。
楚骞抬头,看到天空再度被黑云掩盖,黑云不留情面的压下来,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稀稀落落的雨声变得越来越密,楚骞心里一悸,心道又要下暴雨了吗?他正想着的那一刻,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杂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