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蹙眉,看了看好心帮她的陈川,又看了看陈琉儿,低声委婉地道:“我这儿还有病人需要静养,已经睡着了。”
她医馆里不止有秦长陌,还住着上山打猎摔断腿的猎户,只是人家有家人在此照料,沈清嘉每日替他看伤换药,其余的就不管了。
陈川听到这话,大嗓门瞬间压低了,点着头忙不迭憨笑道:“是,对不起啊陆大夫,下次我一定注意。”
见陈川对沈清嘉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陈琉儿忍不住斜了眼他,他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多想狗腿子,就差对着沈清嘉卑躬屈膝了。
沈清嘉颔首,没再追究这事,不过想着为了避免日后再出现类似情况,她又得出言提醒,或许该在院门口钉上块‘勿要喧哗’的牌子。
“你快点向陆大夫道歉。”陈川再次催促陈琉儿,非得让她道歉不可。
陈琉儿素来娇纵惯了,她不想做的事谁逼都没用,侧头一口回绝:“我就不。”
沈清嘉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再怎么争执也出来胜负,便出声替两兄妹解围缓和气氛,“不必了,想必陈姑娘是真想同我看病救人,难得她好心。只是学医说来容易,办起来却是难事。”
陈琉儿一听沈清嘉说难,心底有些不然以为。她看着沈清嘉做起来挺简单的,只需坐正堂把把脉抓抓药,将人病治好后,那些无力支付医药钱的人就得到医馆干活,用以抵债。
两年来,村里甚至别村的人都受过她恩惠。她整日除了替人看病,其他事一概不需管,全都有人默默帮她做好。
多好的事,她占大便宜了。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难的啊。”陈琉儿语气咄咄逼人,陈川在一旁听了都替自家妹子不好意思,时不时地瞥一眼沈清嘉,希望她别太介意。
沈清嘉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该有的尖锐与锋芒早被前世打磨光滑,那会跟个尚未经历世事的姑娘计较,只是该说清楚的事情不能含糊过去。
“陈姑娘想跟着我也并非不可,但本门医术从不外传,想正儿八经学,得向我斟茶下跪拜师。
若只是来我碧水医馆负责抓药煎药,照顾病人,大可不必拜我为师,喊我一声‘师傅’,但终归需家中长辈同意,亲自上门商谈一番不是?”
她说话之时面上含笑,眼尾微翘的弧度极美,勾勒出难以言说的秾丽风流,好在她浑身良善淡泊的医者姿态,等闲人不会对她升起邪恶念头。
陈琉儿与陈川二人皆被迷花了眼,陈琉儿先回过神来,抬起下颌不服气地道:“好!我现在就回去跟我爹娘说这件事儿。”
沈清嘉眨眨眼,顺着她的心思点头。
她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被众人接受,两年的时间凭借着医术融入进了晋江村。
即便如此,来晋江村的头两三月,沈清嘉还是在背后听了不少闲话。
本朝女子学医只能做医女,专给妇人看病,做大夫的女子少之又少,乡野之地更是不可能有女大夫。毕竟大夫看病救人不可能不号脉,号脉避免不了与人肌肤相触。
在如今女子被男子看一眼手腕,就得嫁给那男子的情况下,当女大夫往往要承受很多世俗非议,甚至可能终生嫁不出去。
陈家是惯着陈琉儿,但陈琉儿想学医救人、照顾病人这事,势必会影响到她婚配,陈家肯定不会答应。
经过前世一遭,沈清嘉对于嫁一事无所谓。但有一条她知道,会嫌弃她作为大夫治病救人的人,肯定不值得她沈清嘉嫁。
陈琉儿急着回去问家中人态度,拉着陈川就走,陈川正想把这担柴留给沈清嘉,陈琉儿拉着他他也就没有挣扎了。
二人都走很远的路了,沈清嘉站在院门外,依旧能听到他们兄妹间拌嘴吵闹。
“你看看你,说话刻薄逼人,牙尖嘴利,哪有姑娘家的样子。”陆大夫多好的女子啊,说话温吞,性子良善,待人不偏不倚,晋江村问谁都说陆大夫好。
陈琉儿瞥了眼陆川,见他神思远飞,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不停地附和他话,“是是是,只有陆大夫有姑娘仪态。”
只是出口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欠扁。
陈川又是一路训斥陈琉儿。
沈清嘉无奈地摇头,见没人来医馆看病,干脆拢上了院门。
她家中有两位哥哥一位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在家时也是时常吵闹。
吵起架来最厉害的时候,真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摔了对方最心疼的宝贝。但用不了一会儿就和好如初,掏心掏肺的对对方好。
就是体会过那种对方再不好,只有我能说我能嫌弃的感觉,沈清嘉才没逼着让陈琉儿道歉,意思意思一番就行。
思念的情绪一旦被勾起就难以平复,她离开秦家差不多两年光景了,也有两年时间自己没曾见过家人。
沈清嘉垂首,还真的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