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丝,赵澜好生养了两日,身子这才渐渐好转。不过刚刚病体初愈,人倒是清减了不少。
虽如此,但赵澜到底比着赵斐年轻,身子好转连带精神也好了不少,人也便恢复了活力。只可惜那司设得了旁人吩咐,十分看重赵澜,随意不愿他出门,须得等大夫说完全好了才可。
如此,赵澜只得耐着心性又呆了两日。
幸而那韦国璞说话算数,这些时日让人送来了不少书籍,笔墨纸砚也齐备了,倒是叫他能够打发时间。
这日,夜。
赵澜迷糊间仿若又生了几分梦魇,可惜突然往日一般,虽醒来之时自觉十分心悸惊恐,却分明没了半分记忆。
如此,又见房中闷热,赵澜索性打算掀开纱帐去将房中的窗户打开。到底多些夜风,屋中也可凉快一些。谁知他一打开纱帐,竟见房中窗边坐了一人。
赵澜自是吓了一跳,不过大顺的夏夜天色极好。月光充盈,赵澜也瞧的分明,那人分明是韦国璞。认了人,赵澜自不会大喊大叫,不过仍旧升起几分警惕之心来。
实在韦国璞这人,瞧他模样便不是那种夜半私自入院之人。便只是那日爬墙,赵澜都看出了韦国璞的几分不自在。如今这般做,实在怕他有所算计。
“醒了?”韦国璞倒是自在很多,听着了几分动静,果然见赵澜只着了单衣,头发亦是有些散乱模样到又笑了声。
“你何时来的?”
‘韦国璞’也不瞒他,便道:“不久,不过一刻钟之前。我听说这些时日你病了,白日间到也不便来瞧你。心中忧虑,只得除此下策。”
赵澜心想韦国璞是大顺重臣,虽不知为何同他来往交好。不过他二人之间身份特殊,若是明目张胆过分来往,确实惹人注目了。
再则,如今大顺上皇对南赵一行人究竟如何处置也未有具体章程落下,赵澜也不欲多生是非。否则那日韦国璞说他从正门而入,赵澜也不会拦他,只说让他爬墙。
只是赵澜不知,‘韦国璞’到并非是这个原因。他若是光明正大来,那这‘韦国璞’的身份怕是不保。
赵澜少不得感谢韦国璞来瞧他,二人索性开了窗户对月而谈。韦国璞还带了些酒菜来,正好赵澜饿了,二人便坐于窗前对饮。
夜风明月,倒是也畅快。
尤其是韦国璞博学强记,大顺各种律法、政要、典故、人文…侃侃而谈,言之有物,叫赵澜十分钦佩。
半壶酒落肚,赵澜也就有了些微醺。
他半趴在桌子上,便用手箸随意敲着摆放的碗碟,倒是叫他敲出几分音律来。
忽的,韦国璞说话声一停。
“嗯?”赵澜见安静了,不由抬头去看他。此刻却见韦国璞不似他东倒西歪,虽有几分随意却仍然坐的端正。这会儿,韦国璞略微低头,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他。
“韦兄,你在瞧我做什么?”
“我瞧你生的好。”
赵澜苦笑了声,“我这不算好,倒是韦兄有父辈余荫庇佑,那才好。我往后如何,还不晓得呢。那上皇听闻威严肃穆,最是冷冽。我倒是怕这与韦兄对月饮酒之事,日后怕是难有了。”
韦国璞喝了一口酒水,询问道,“赵君子认为上皇是凶残暴虐之人?”
赵澜拿了手箸轻轻摇动,“非也,我老师同我讲过,他是个真正的人君,亦是帝王之才。虽大顺多年发展,早定下了统一天下的基础。可这之中,这位上皇的功劳也是不可磨灭的。
他广纳各国人才,便是这份胸襟就是他人少有。其实我老师也多有才华,若非他念及我君父…不对不对,我糊涂了…念及我父亲的恩惠,他说不得也早能在大顺谋一个好位置,何必落这样一个结局。”
说起明德,赵澜便面露哀伤。
“明德先生是有名的贤人,我在大顺也听闻过他的名声。”
赵澜苦笑出声,这又如何?最后还不落得如此下场。头颅被砍,尸身吊于城门之外供鸟雀蝇虫啄食。
半响,赵澜微醺之间便有些趴伏在桌上,似困乏了。
韦国璞索性起身,扶他回了床上。又为他稍稍覆盖了几分薄被,这才要离去。
谁知要离去之前,赵澜忽拉扯了韦国璞的衣袖道:“你可是将我当成你家中小辈?因而与我一见如故?”
韦国璞凝眉。
“我虽有小辈,你却同他们一处不像。”
赵澜有些醉了,脑子却又十分清醒,“韦兄,我年岁小些玩心重,原来也不学无术,但到底不算愚笨。
你非是跳脱之人,一介大顺重臣,缘何夜半翻窗?只用‘一见如故’四字我自是不信的。不若,你今日便说了到底是为何。
若是我‘南赵’这一身份你有所需利用之处,同我讲个明白,若能利于你我二人,我自会答应。可你今日若不说,我日后也便不会再见你了。”
其中若有阴谋诡计,想要求活的赵澜自认这对他们南赵一行人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韦国璞站于床边,目光渐渐凌厉起来,其中又仿佛带了几分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