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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车主(2 / 2)


“车主的名字叫许风!性别女,年龄26岁,有事业编制……目前在榕城大学任教!”

楚澜睁开眼,豁然起身,几步跨到章玉身后,探头向电脑上看去。

——档案上那张清秀的脸正冲他笑。

楚澜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自己躁动的情绪。他闭上眼,将涌上来的暴怒一寸一寸压了下去。他早不是当年被陈所两句话就激得撸袖子抡胳膊想干架的小男孩了,楚澜再睁开眼,除了眼底血丝又重了几分,映得那颗小痣也微微发红,他跟之前冷静克制的模样几乎没什么差别了。

“许风……”他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很好……原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

照片上那“死而复生”的人正冲着他笑,章玉感觉头上阴风阵阵,仿佛整个办公室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度,她没来由的一哆嗦,鼠标刚好点到交警大队传来的新图片上,那辆银色的保时捷载着两个人一下子就被放大在了电脑屏幕上。

——摄像头只照到了主驾驶和副驾驶,许风正坐在方向盘后,笑着微微偏头仿佛在冲身后说着什么,而后座上只露出一截棕色风衣的下摆,和垂在身侧的一只手。

那手一看就是个男人的,而那截风衣……他半小时前才见过。

“叫交警大队盯紧这辆车,”楚澜直起身,将警帽往头上一扣,吩咐张大志和纪则,“章玉留下继续监查,其余人跟我去逮那个‘陈杉’!”

“陈杉?”张大志疑惑道,“不是江屿栅吗?”

楚澜猛然转头看向张大志:“你说什……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刚才说的吗,老大?”张大志十分疑惑,他伸手从桌上拎起一个黑色钱包挥了挥,“再说了组长,那个‘陈杉’的身份证只是一张玩具卡片啊,他真正的身份证上写的名字是江屿栅,证件照跟脸对得上啊!”

……气昏头了,楚澜一捂额头,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被公安大学垫底擦线考上来的、派出所公认技能点全点在体能上的人鄙视了智商。

楚澜:“你什么时候捡的?”

“就刚才,追不到他们,我就顺手捡回来了……”食物链最底端的张大志毫无察觉,他跟开了挂似的,无端打通了任督二脉,分外灵性:“他身份证在这呢,坐不了飞机火车和大巴,咱们要不……明天再去?”张大志小心翼翼道:“组长,我饿了……”

话音刚落,张大志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办公室里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大家纷纷嘻嘻哈哈开起玩笑来。

楚澜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后,两手用力抓了抓头发,把一头挺拔的黑发抓得乱七八糟,他闭了闭眼,长长吐出口气:“走吧……下班吧,纪则带他们去街口吃夜宵,我请客,明天报账。”

整个办公室瞬间欢呼雀跃,章玉觑着楚澜的脸色,小声问道:“组长……你不去?”

楚澜摇摇头,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嘱咐了一句,“张大志把那钱包给我……吃完了早点回家,明天回所里审那猴子。”

张大志闻言把钱包递给他,楚澜接过钱包,看也不看一把塞在自己兜里,接着掏出车钥匙走了。

楚澜开着他那辆大众,又回到了双河机场旁江屿栅那破小区门口。

他把车停在刚才的位置上,也不计较,靠着轮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区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把他英挺的侧脸淹没在光影里,眼下那颗小痣在灯下仿佛一颗闪烁的眼泪,挂在低垂的眉眼下,让他看起来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半晌,雕像动了动,楚澜从警服内兜里摸出一包烟,拆开抽了根点上。他叼着烟,大马金刀往地上一坐,眼角眉梢立马带上一股痞气,匪气四溢,比那轮哥还像混混,就跟个等着收租的地头蛇一样。

楚澜把江屿栅的钱包拿出来,从里面一样一样往外掏。

一张五十,一张一百,合成了今晚抢劫案的全部犯罪金额。楚澜想起江屿栅“敲诈勒索”轮哥时的模样,叼着烟扯着嘴角笑了。

……然后是一张蓝色的“身份证”,上面印着一个还非常年轻的江屿栅,大概是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时江屿栅还留着长发,可能是束在身后了,照片上隐约可以看见两绺略长的黑发垂在耳侧。旁边姓名一栏里陈杉两个字后,还打了个括弧,里面写着“天枢”。右下角印着一座简笔画的小岛,露个山尖,顶上两颗星星,山底下写着沉星岛三个小字。

楚澜眯着眼,把那张沉星岛的身份卡跟钱包和一百五十块一字排开,搁在地上,然后继续掏着钱包卡袋。

“江屿栅……”一张国家制作、印着西川省公安厅的正统身份证被他掏了出来,楚澜取下嘴里的烟弹了弹烟灰,接着把两张“身份证”举到一起,对着灯光打量。

——一个十七八岁,面无表情,一个三十整,冲他微笑。

“看来这么多年,你过得不错啊……”楚澜夹着烟的手一寸一寸抚摸过照片上30岁的江屿栅,在那双眉眼上来回划着。

然后他跟想起来什么似的,把两张证码在地上,又伸手拿过钱包,在夹层里掏了掏。

果然——那张日历还夹在钱包夹层里,它被人仔仔细细叠好,连一丝褶皱也没有,安安稳稳地躺在钱包最里面。

楚澜突然有点不受控制的手抖,两点烟灰落在了他挺括的深蓝色警裤上,他仿佛没看见似的,哆嗦着手缓缓打开了那张日历。

日历用的纸已经泛黄,看得出来是随便从什么商品进货单上撕下来的半截,被人裁的方方正正,断口处整整齐齐。顶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楚澜的8月。

——这是一份完全手写的“日历”。

那张纸上被人用蓝色圆珠笔横平竖直地画着格子,每个格子里依次写着8月的日子,但没有星期数,只有阳历没有阴历。楚澜看着那份简陋的日历,突然就想起来遇见江屿栅的是哪一天。

八月三号,因为那个日子上被人用红笔打了个圈,然后又仿佛觉得不满意,在红圈外又画了一朵爱心。

八月有31天,日历上画了六排格子,有的格子上用蓝笔打了圈,有的用红笔画了叉,但爱心只有两个,一个是八月三号相遇的日子,还有一个在第六排的九月一号上。楚澜看着那个日子,嘴角上提,飞快地笑了一下,九月一号……那是定情的日子。

他笑着往下看,像从断句残片中飞快回溯,从每个数字每道圆圈里回首,看向多年前那个少年长发及腰的背影。

然后那笑意明显扩散开来,漫上了眼角,连带着那颗小痣也莫名泛出了愉悦的意味。楚澜伸手摸着日历最下端,第六排格子处,纸太小格子打不下了,九月只过了不到五分之一,后面被人强行改成了一天的行程表。

“9月1日,9:00起床,12:00吃饭,1:00上班,1:30到5:00……”楚澜笑着一行行轻声念下去,一滴泪水划过那颗小痣,像雨点一样突兀地砸在泛黄的日历纸上。

只见1:30-5:00后面被人加了一行,跟上面的字迹完全不同,那笔记清丽隽秀,像极了某个人的背影。

“1:30到5:00,”楚澜轻声念道,“……爱江屿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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