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个乖乖,纪则心道,他这是在挑衅吗?
纪则把凳子往后挪了挪,以防伤及无辜。
半晌,意料中血溅当场的画面并未出现,楚澜一抹脸,伸手攥住江屿栅的手腕摇了摇,带着点无可奈何道:“有这么好笑?”
纪则心说我眼睛是宕机了吗?组长的目光里怎么带着点宠溺的意味?还有那摇手手的小动作,真的不是在撒娇?
这回连最迟钝的张大志也感受到了楚澜和江屿栅两人身上不一般的气氛,他从格子挡板后面露头,弱弱举手:“组长,你们……?”
江屿栅好不容易停住了笑,正想开口解释,楚澜就攥着他手腕晃了晃,嘴角一勾露出个志得意满仿佛宣示主权的笑:
“正式介绍一下——江屿栅,我家属,职位是警嫂。”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过了好半晌,纪则的手机才响了一下,他保持着呆滞的表情摸出手机点开——
【章鱼】已修改群名为【榕城最后三个单身狗】。
【章鱼】:请红豆杉自己退群,谢谢。
【黄金搭档体力担当】:我以后可以抢到超过2块的红包了吗?但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快乐??
“快乐是你们的,”纪则缩在座位上,捧着咖啡杯心情复杂,“我们什么也没有。”
“好了,说正经的,”楚澜轻咳一声收回笑,正经道:“现在我能问下这个不拳在哪了吗?”
章玉马上把审讯记录递给他:“这是猴子的,‘不拳’在二环外的一条酒吧街上,具体位置我待会儿发到你手机上——根据猴子口供,基本可以确定那是个伪装成酒吧的黑拳场。”
楚澜快速和江屿栅交换了个眼神,江屿栅问:“所以他抢钱是为了去赌拳?”
“是的,”章玉点点头,“因为这个地下拳场的门槛非常高,赔率也大,猴子和轮哥在那赢过一回,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不过很快就输掉了,所以他俩想再去一次。”
“门槛高……”楚澜讥笑了一声,“门槛高能让这种货色当‘天狼?’”
江屿栅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把他紧攥的五指掰开,一点一点插入自己的指缝。
“但猴子不参与打拳,是吗?”
“是的,”章玉从电脑后抬头,“他只是赌,是个‘散客’——不过您怎么知道?”
江屿栅笑了笑:“叫我三哥就行。黑拳拳手通常不像猴子那样,他们的眼神会带着隐隐的攻击性,而且随时随地会保持在最饱满的精神状态,那是常年处在高压环境下的结果。同时他们的体脂率普遍偏低,简单来说就是肌肉多——那个猴子一身泡泡肉,明显不是练家子。”
最重要的是,江屿栅没说出来,沉星岛上的拳手都不会是猴子那种弱不禁风的鸟样子,哪怕是最矮最瘦的许风,气场都是跟普通人完全不同的,更别说……他摇了下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楚澜,没再说下去。
蹲在局子里抠脑壳的猴子和在课堂上点名的许风莫名遭到了diss。
章玉把嘴张成圆形,长长地哦了一声,江屿栅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瞎猜的。”
他凑到楚澜耳边:“所以这也许单纯就是个巧合……”
楚澜挑眉看他:“你确定?”
江屿栅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楚澜是个非常标准的下垂眼,放在别人身上属于很难好看的那种,但楚澜五官优越,轮廓明晰,偏偏在他脸上就非常合适。他眼睛很大,双眼皮很开,收尾处像燕子尾,每一分都好看的恰到好处。再配合瞳孔下那颗小痣,随便抬眼看人都会显得很无辜,是个惹人怜爱的好面相。
但楚警官这辈子大概跟惹人怜爱四个字挂不上钩,让他做无辜的表情,可能比劈了他还难。不仅如此,他还惯常冷眼、冷笑,他能用百分百惹人疼的面相打造出两百分的让人感到疼的表情。
江屿栅是第一次看到他穿警服的样子,那是楚澜梦寐以求的,事实证明穿在他身上也非常合适,警帽往头上一压,风纪扣扣到喉结下方,再一挑眉,整个人从十分板正瞬间变成十分嚣张,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江屿栅忍住了扑上去扒开他的警服狠狠咬上他喉结的冲动,低声道:“你在榕城这么多年,遇上过岛上那些逃出来的‘庄家’搞事的吗?’”
——庄家就是挑选拳手送进沉星岛的人。
楚澜也低下头,把嘴唇送到他耳边,在他耳廓上吸气呼气:“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废话,江屿栅想,我能不知道吗,他们全都被我逮进局子了,一个个刑期比我岁数还长,作的了妖吗?
不过楚澜这话问的,仿佛很有深意,带点试探的意味,江屿栅不想让他看出什么,于是伸出两个指头装作忍无可忍地推走楚澜的脸,“劳驾,你的警员在看呢。”
格子间里三颗人头马上低了下去,纷纷装出业务繁忙无心闲谈的样子,楚澜眼神在办公室里扫视一圈,伸手弹了弹江屿栅的耳垂,小声道:“变红了哎……”
江屿栅:“……红你妹。”
单身狗三人组马上摸出手机。
【黄金搭档智力担当】:他说哎?他居然说哎?
【章鱼】:他以为自己很小声吗?!其实就是来屠狗的吧?!
【黄金搭档体力担当】:你们没觉得今天的组长有点怪吗……
纪则收回手机,伸出手越过挡板摸了摸张大志的头,像摸狗头似的,用一脸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缓缓说:“可怜的孩子,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张大志65厘米的大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过奖了,你妹也很红。”楚澜收回手,状似无意道:“不过说来也奇怪,除去没来得及走被你当场炸死的,跑出来的‘庄家’也不少,可这么多年我竟然一个也没遇到,是不是挺奇怪?要不是看到你,我都要怀疑那个岛是我做梦梦见的了——哎你说是不是我妈在天上保佑我啊?”
楚澜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屿栅,仿佛洞悉一切,江屿栅嘴角一扯挤出个笑:“楚姨最讨厌岛上那些破事儿了,她肯定不希望你出去了还跟这堆破事儿搅在一起……”
她不希望,我也不希望。那是污点,楚澜的人生不该有污点。
楚澜好像一眼看透了他的想法,终于撤下了那一脸欠揍的皮笑肉不笑,又恢复到他严肃正经的楚警官,他伸手在江屿栅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跟我妈一样傻。”
楚澜站起身来,小警员们马上放下手机看着他,楚澜开始分配任务:“老规矩,章玉留守,纪则和张大志跟我去不拳摸底。带好通讯器,有情况章玉随时准备联系二队支援——对了,带上猴子,让他拿身份卡带我们进去。”
纪则说:“猴子早上主动交代的时候就问过我,他带我们进去的话,能不能算戴罪立功?他说全是轮哥指使的,他没偷多少,本来抢100块还能分20,结果连100都没抢到。”
楚澜看了一眼江屿栅,后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抬手潇洒地将帽檐压低了几分:“那得看他表现。”
纪则点点头,跟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发|票单递给楚澜:“组长,这夜宵□□,您过过目?”
楚澜刚想挥手说不用过目直接报账,结果一眼瞥见发|票金额,一下就潇洒不出来了,他真情实意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三个人吃了四百八?你们吃的什么?”
纪则无辜道:“炸串儿,八十是我俩吃的,四百是张大志。”
“那这五十的维修费又是什么?你们把人桌子吃了?”楚澜不可置信地问。
纪则一耸肩:“那是张大志把人小摊的塑料凳坐塌了俩。”
楚澜的目光在张大志身上上下下打量,张大志委屈的像个三百斤的孩子,楚澜无奈,签了字把发|票一卷,扔给张大志,“从今天起,一组新增一项组规,每天沿迎宾大道晨跑五公里!不准缺席!缺席扣补贴!”
“全员给我减肥!”
楚澜开出他那辆二手大众,一行人往二环外不拳酒吧去。
江屿栅坐在副驾驶上,纪则和张大志隔着猴子窝在后座。大众后座不窄,但也不宽,张大志身高1米88,一身腱子肉,往那一坐就把后座塞了个满满当当,显得一左一右的纪则和猴子像个扒着玻璃窗长的柔弱菟丝花。
纪则看看副驾驶的江屿栅,不解道:“为什么嫂子也来了?”
嫂子,嫂子,嫂子……
江屿栅脑海里回荡着这两个大字,闻言心情复杂地看了纪则一眼。
“叫我三哥就好。”他说。
纪则从他的目光中莫名读出了一股不甘的意味,他又转头看看楚澜,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难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别想,”楚澜立马打断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想都别想。”
纪则长长的哦了一声,出于对组长的敬畏,他看上去好像听进去了,但他的嘴角眉梢都透露出一丝丝颠覆三观的难以置信。
楚澜差点就想马上下车把纪则脑袋里的水晃出去,然后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并发表三千字的自证书,无奈只能生生忍住,打着方向盘生硬道:“他对这方面有些研究,听听他的意见,不会错。”
纪则又哦了一声,这回听进去了。江屿栅却心道,这其实就是不放心自己吧。
嘴上说着相信他,实际上怕他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就又跑了,所以才借着案子的名义,把他栓在身边。
呵,男人。
江屿栅靠着座椅靠背发出一声轻笑,纪则敏锐地听出了他“笑里有话”,于是越过猴子,大半身子压在张大志腿上,把头卡在前排座椅空隙里,非常八卦地问江屿栅:“嫂……哦不,三哥,你笑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心开心?”
说完一拍张大志的大腿,张大至还沉浸在要晨跑减肥这件事的悲伤中,被他拍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多年的默契搭档让张大志终于不至于在这种关键时刻拉垮,他猛然一锤主驾驶靠背,楚澜险些给他锤的一蹦,就听见张大志慢半拍的声音:
“开心!我也想开心!哈哈哈哈哈……”
楚澜:“……”
江屿栅就慢条斯理地笑了下,他看着楚澜假装专心开车但其实耳朵都快贴上来了的侧脸,故意压低声音:
“这个问题提的非常好,让我想到在一座不知名的海岛上流传已久的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