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睡过的书房，现在看起来，堆的书更多了。
地上都是堆积成半人高的书，而她想看的小姑娘，正爬在书堆中间的小凳上，一边飞快地翻着书，一边记录着什么东西。
她还以为小姑娘会哭，现在瞧来，只是眼睛红了些。
不过，这小姑娘真的想自己学医，去医治赵山长吗？
这东苑的医师也不少，连他们都没办法的事，小姑娘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随着年岁一年年增长，卢筠蕙的感情越发淡漠。
她做事只考虑是否有同等价值值得去做，单单凭一腔热血去做什么事，她好久没有这种体验了。
眼下，这个聪明至极的小姑娘，做着如此愚蠢的事，却让她觉得凉透的心，有些发热。
如果，自己像赵山长一样，是她重要的人，那她是否也会愿意为了自己，而不顾一切呢？
想到自己当初在秦枢他们面前说过的对象要求，卢筠蕙莫名感觉这个“傻”姑娘，挺合适的。
卢筠蕙想着又摇了摇头，小姑娘现在不过十三而已，从哪儿谈合适不合适的。
可有些东西，明明只是个自我嘲讽的玩笑话，一旦生起那个念头，就在心里扎下了根。
小姑娘侃侃而谈的样子，像是耀眼的太阳，把周围的人都压得失了颜色。而独处一室时，那缩成一团儿，自己给自己打气的模样，又软地像一团水，一眼就能瞧见了底。
等回到宫里，卢筠蕙一看见太医，就想起那个实心眼儿的小姑娘。
“本宫听闻东苑山长有恙在身，你去瞧瞧。好歹东苑今年出了些人才，不能对有功之臣放置不管。”卢筠蕙看着正在给秦枢检查身体的太医，端着茶杯，仿若不经意地说着。
这位老太医医术很不错，和赵芝尧也有些渊源，如果是让他去，应该能尽心尽力帮着瞧瞧吧。
偶感风寒的秦枢，正无聊地躺在床上装病重，想能多歇两天，就听到卢筠蕙这么说，好奇地睁开眼瞧了过去。发现卢筠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又无趣地闭上了眼。“皇后怎么说，你就怎么安排吧，如果有什么需要，从朕的私库走。”
老太医想了想如今的东苑山长是谁，便“喏”了一声应答下来。
只可惜，就算是老太医去了，也没能让赵芝尧病好起来。
不过月余，卢筠蕙就听到了赵山长去世的消息。
“诶？卢筠蕙怎么又离开了？”想找皇后商量事，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的秦枢，只能自己抠脑袋解决了。
连夜奔波，匆匆赶到赵家的卢筠蕙，看着满目的白，脚步一沉。
一向头脑冷静的卢筠蕙，现在却混乱成了一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次，卢筠蕙觉得，自己以后的规划，可能会出现偏差了。
站在主厅外，卢筠蕙一眼就看见那个穿着白衣的小姑娘，跪在火盆旁边，没有像一般小孩儿那样嚎啕大哭，紧咬着唇，眼睛每眨一下，都是一串泪珠从脸上滑下。
周围人来人往的，她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静静地看着棺材的方向。灵动的眸子，好似蒙了一层阴霾，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身上，却像是已失了暖意。
卢筠蕙朝小姑娘的哥哥看了一眼，却只看见那人只顾着左右逢源，对她并不是很关注的样子。就连到了吃膳食的时候，都忘了吩咐人叫她一下。
小姑娘现在的状态很糟糕，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她也曾有过。
在看到一个从外面赶回来的侍女，在院里寻了一圈儿，看到赵清荼还在那儿跪着的时候，一跺脚跑过去，慌忙把人搀扶起来的时候，卢筠蕙离开了。
许是费神太多，赵清荼待送走宾客，随意洗漱了一下，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连晚膳都没有吃。
静谧的房间里，睡梦中的小声呜咽，也显得格外明显。
站在桌案边的人看着这一幕，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抽出了赵清荼压在手底下的画像。
赵老爷子，你可真幸运呀，还有这样一个人，如此牵挂你。
小心把画像收好放在一边，“赵芝尧”便伸手敲了敲桌子。
“茗茗，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