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于容盛如此用心,苦涩于容盛说话实在太直白伤人。安府不用心她自然知晓,可他便不能婉转一些么?
“我换好了。”
琉璃系好腰间璎珞,缓缓走来。
月色无瑕,皎皎流照。伊人三千鸦丝如瀑轻垂,拢在东珠之下。嫁衣似霞,腰如弱柳,三分风流,七分妩媚。
她抬眸,眼中熠熠生辉,巧笑倩兮:“容大人,我美吗?”
容盛目色深沉,久不言语。
那一瞬间,沉若古井的心境宛若于长空中迸发的火树银花,波澜起伏,久不平息。
他有些沉陷其中了,容盛想。
倘若安琉璃不开口,恐怕他便不会秉持着君子品性,克制守礼。但安琉璃开口了,好在安琉璃开了口,将这一室暧昧旖旎打破。
她道:“大人为什么沉默?难道我不美吗?是不是天色太黑,您又……”
话及此处,蓦然一顿。
容盛挑挑眉,语气清冽,将她的话说全:“我又瞎?”
琉璃:“……”
糟糕,一时忘形,祸从口出的毛病又犯了。
容盛淡淡垂眸,却并不多言,提步行出阁中,在月色满庭中独立,一身清辉。
“……”
琉璃不解其意,提裙行到他身侧。
容盛忽然侧首,问道:“你想看星星吗?”
琉璃眨眨眼,在九重天上,与浩淼银河近在咫尺,早已看遍耿耿星海。但容盛一问,她却生出无限向往,点头:“……嗯。”
容盛眉间似雪,淡淡一笑,携着她手轻身一跃,飞上屋檐。仰首望去,漫天星辰尽收眼底,低垂得似触手可及。
“每逢中旬夜,坐在屋檐上,便能瞧见北斗七星出没在东坊市上空。”容盛扶着琉璃,语气低沉,忽道:“清竹院的夜空,永远都千篇一律,如出一辙,安琉璃……你当真要来?”
琉璃一愣:“……”
月色下,容盛容色清冷无瑕,眉若远山,语气飘渺道:“世人言我不近人情,其实不假。容府里冷冷清清,是非之地,更与你不相宜。圣上赐婚,其实还有周旋的余地。安琉璃,如今后悔还来得及,莫待日后无法回头。”
琉璃眉间微皱,敛眸望向长空。
容将军与夫人去后,容府确实死气沉沉。无数个长夜漫漫中,容盛究竟独坐了多久,才能知晓每逢中旬夜,北斗七星便会出没在东坊市上方呢。
很寂寞吧。
琉璃神色微动,忽然道:“容大人,谁说清竹院的夜空永远都千篇一律了?来日方长,总有不一样的耿耿星河在等你。”
容盛凝眸,侧目望来。
琉璃却指向长空,笑道:“你看。”
原本寂静的长空中,无数繁星忽然从天际如线划落,似银河倾泻,涌动万千熠熠。
“……”
望着漫天流星雨,容盛目色深沉,久不言语,忽然,他回首,语气透彻,问琉璃:“你是谁?”
一语落下,如诫言之辞,震慑人心。
琉璃身影微晃,因施法降下星辰,在凡间本就所剩无几的仙力顿时枯竭。方才容盛一问,直击灵台,心中更是惴惴。
难道……被他瞧出来了?
琉璃欲言又止,一番苦苦挣扎,终究还是决定坦诚,道:“……我是九重天上的仙君。”
容盛缓缓收回目光,寡淡道:“哦。”
琉璃眉间狂跳,心中反复:冷静,要冷静。仙君不与凡人置气。
容盛握着她手,却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如玉:“不论你是谁,今夜不走,日后便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入我容府,生是我容盛的人……”
话及此处,却不再多言。
琉璃毫不顾忌,逗他:“死呢?”
容盛神色难辨,淡然处之,轻笑:“死了,就回你的九重天上做仙君吧。”
琉璃:“……”
被笑了,是被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