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五福指着柜台后面的大自行车,和售货员说,
“麻烦你给拿下来,我要了。”
胡五福立即就在柜台上放了一张自行车票,还有一百六十块。
售货员现在是认住胡五福了,上次就因为她说没有货,不给拿,还被领导给说了。而且,也知道了人家认识领导,从领导那里直接买到了自行车。
这个售货员想了想,要是自己这次再不卖的化,这人估摸着还得去找领导。
售货员撇了下嘴,特别不高兴地说,
“这里是样品,你,跟我来吧。”
售货员指的是胡二哥,胡二哥立即就跟着去取车了。
胡五福刚才在楼下没看见白青妈,准备一会儿到门口去看看。估摸着是没有买到布,说不定一会儿还要返回来。
也没多在功夫,胡二哥提着一辆大自行车乐呵呵地走过来了。胡二哥还朝那个售货员说了声谢谢,才悄声地和胡五福说,
“仓库里的自行车挺多的,那个售货员说好些个都是给有关系户留的。”
胡五福点了点头,这个她能明白,她现在也算是有关系户了。
胡二哥指着自行车后车座说,
“我专门挑了一辆带后车座的,那种不带后车座的我没要。”
胡五福眯着眼睛就笑了,
“二哥,你也是贼拉地精明,知道咱也是关系户了?”
胡五福和胡二哥一到了百货大楼一层,胡五福又专门跑到二楼去看了卖布的,又问了那个售货员,也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胡二哥在楼下等着胡五福,等胡五福一下来说,就朝着胡五福摇了摇头。
“咱俩在这堵人用处不大吧,要是她不回来呢?”
“回来的。”
胡五福说得这么肯定,是因为那个卖布的售货员说白青妈要回去取票。
胡五福四望了望,
“一会儿估摸着就回来了,要是这次不堵着人,下次都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咱哪有那闲功夫啊。”
“哎,来了,来,真来了。”
胡二哥在旁边立即就招呼胡五福,老远就看到白青妈刘同志,迈着大步着急地往这边来了。
胡五福见她居然没骑自行车,心想,又是一家子假正经,估计家里也不是每人都有一辆的。
这里可不是上海城或者是京都,骑车的人多,在这里好些都是单位的车。
胡五福在刘同志刚要迈上百货大楼的台阶时,一抬腿,就把人给拦住了。
胡五福脸上都带着笑,伸出了一只白嫩嫩的手掌,声音里还有那么些妖叽叽的,
“又见面了啊,拿来吧。”
着急回家取了票的刘同志,一看又是胡五福,咬了咬牙就要上百货大楼的台阶,她着急去买布。
可胡五福哪能上她走啊,立即又伸胳膊挡住了刘同志要上台阶的动作。
刘同志抿着嘴,看着胡五福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了,
“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百货大楼,青天白日的,你不怕被逮起来吗?”
胡五福缓缓地摇头,
“那你去找公安啊,正好我就和公安同志说,有位刘同志的闺女叫白青的,从我哥那里拿了200块钱,咋也不还。我啊,是来讨债的。”
胡五福声音软软的但是有点尖,音色不算小,旁边有路过的人,好些都停下来往这边看。
这个年代也没什么娱乐的事,走街蹿巷的看热闹,是大家的生活乐趣之一。
刘同志两个眼睛立即就瞪了起来,
“胡扯,我们家的条件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咋会同你这样的乡下泥腿子借钱。”
刘同志一转头也看到了旁边围着的人,立即就说,
“大家都看看,我穿的是什么,她穿的是什么,咋可能和她这样的人借钱呢。”
见旁边有人点头,胡五福就从兜子里把自己的小本本掏了出来,在刘同志眼跟前晃了晃,
“啊呀,这可是你逼我的哦。”
胡五福先是“哼哼”地咳了两声,笑眯眯地就念开了,
“1959年9月1日,白青要吃学校外面的水煎包,和我借了5毛钱和2两粮票。1959年9月4日,白青要买一条布拉吉,和我借了1元钱。1959年9月6日,白青要学画买画笔,和我借了3毛钱。1959年9月10日,白青要……”
胡五福念了有十多条,每条都是白青要买这个,要买那个。
这种详细的记录,可不是能编出来的。
胡五福把脸抬起来,看着一脸吃惊的刘同志,笑着说,
“刘同志,你闺女白青,从四年前就同我在哥一直借啊借,不是借钱就是借各种票,我哥这些年攒下的钱,全被她花了。”
而刚才胡五福每说一条,刘同志的脸就难看一分,胡五福一副也同样很无奈的样子,
“白青从我哥这拿的票和钱,我也只是粗略算了算,已经超过200块了。”
“但是我是个善良的人,又看在你们家白青和我哥还是同学的份上,我就和你要200块。”
胡五福把要说的话说完了,旁边居然有人拍手。
是个年纪大的大爷,拍了两下手,又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刘同志,
“看你穿得也挺好的,咋好意思跟人家村里人借钱呢,而且借了这么些年也不想着还。”
旁边有个大妈就立即附和着说,
“就是,够不要脸的。也不借大钱,就一毛两毛的借,这几年下来,确实借了不少。”
那个大爷转过脸就同胡五福说,
“闺女,别怕,旁边就是派出所,这个人不还你钱,我带你找公安同志作主。”
胡五福立即就嘟起了小脸蛋,用力应了一声,
“嗯,谢谢大爷。”
胡五福看着脸色“刷刷”地越来越白的刘同志,胡五福可是一眼就把这种人看透了,就“咯咯”地轻笑了两声,
“刘同志啊,你闺女只借不还,你兜子里有钱也不还,我好不容易在百货大楼堵上你的。你还是老实点,把钱掏出来吧。”
胡五福人长得娇娇弱弱地,还摆着手指要让刘同志拿钱。
可刘同志咋会给胡五福钱呢,她的钱要用来买东西的。而且,刘同志是完全明白咋回事了,自家闺女说有个人一直想和她搞对象。
刘同志突然斜着嘴角冷笑了起来,眼神看着胡五福也是冷冷地。
但是刘同志要不是顺手摸了一下脑门上的虚汗,胡五福还会给她的不要脸鼓鼓掌。
刘同志抹完汗,眼神带着刀子似的,对胡五福笑得是眼神里全是刀啊,
“哦,原来是你哥啊,一直要跟我家闺女搞对象啊。”
胡五福没作声,而刘同志继续冷冷地看着胡五福说,
“你哥想同我闺女搞对象,给我闺女花钱,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现在的年轻小同志们搞对象,花个几毛钱,不都是正常的么,你惊……”
刘同志的话还没有说完,只看到有个黑影突然蹿了过来,照着刘同志的脑门子就是“啪”地一巴掌。
胡五福站在那里没动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是想打来着,但现在可以肯定的不是她打的。
随即就听到“嗷”地一声,刘同志捂着自己的脑袋,一个劲地“嗷嗷”喊疼。
那巴掌听着特别地响,胡五福都忍不住眦牙。
胡五福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子,想想就疼。
而刘同志是被打得真疼了,两只手捂着脑袋,腰都快弯下去了,“嗷嗷,啊啊”地喊。
“你是谁,居然敢打我,姓胡的给你几毛钱?”
伴着刘同志没有头绪的叫喊声,更是满嘴的胡言乱语,旁边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胡五福被胡二哥拉着往后退了一两步,而刘同志对面,现在站着刚才那位大妈。
这位大妈一只手叉着腰,而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头指着刘同志,唾沫星乱飞,
“啊呀,我王大妈都活50多岁了,在居委会也干了有十来年了,还真没见过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噢,你闺女问人借了钱,就不想还,还一个劲地借个没完?”
这位原来是居委会大妈,认真又热情,声音越来越大,说的话也是越来越激动呢,她继续伸手指教训着刘同志,
“要我说,你和你那叫白青的闺女,一个比一个不要脸。不和人家后生搞对象,却一直和人家借钱,你这是想干啥?”
王大妈一边教育着刘同志,她的手指还在不停地在点在刘同志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