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全是热气,倒是叫人觉得闷,阮琨宁慵懒的坐在窗前,云舒在为她解开?防止被水打湿而盘起的长发?,她便?向云夏道:“把窗户打开?吧,屋子里?闷闷的,叫人憋得慌。”
云夏应了一声,上前去?开?了窗,却忽的惊道:“咦,是谁在放纸鸢,竟跑到外面院子里?去?了。”
阮琨宁一只手撑在窗框上,也顺着云夏的目光瞧见了挂在树上的那只纸鸢,她心头升起一点别的想法,吩咐道:“去?捡过来给我看看。”
云舒年纪最长,对?于这些事情更加的熟悉些,瞧了瞧外头的风向,便?低声道:“这附近的人家不多,再?看这风向,不是威远侯别院吹过来的,便?是五皇子别院那边吹过来的。”
云夏唤过来几个侍从,吩咐着去?问一问,阮琨宁却接过了那只纸鸢,左右翻看着赏玩。
那纸鸢上写意?的绘制了水墨河山,应景的提了词句,山水隽永,笔墨舒雅,上上品。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阮琨宁念了几遍,倒是觉不出什么其中真味,再?看那一处断掉的线,显然也是受力不住才挣断,并非人力所致,既是偶然,她也就没什么可生疑的。
云夏回来的倒是快,毕竟周遭的庄子离得都不算是远:“殿下,威远侯的庄子里?没人,倒是五殿下因为养病的缘故,三日前便?在此了……”
她这个时间加的微妙,既然五皇子是三日前便?至此,想必也就同自己一行人没什么关系了。
阮琨宁听?得出她话?中的未尽之意?,淡淡的一笑,道:“既如此,便?拿过去?还给他吧,男女有?别,我便?不过去?了。”
云舒与云夏对?视一眼?,面上却不显,轻声应了是,便?退下了。
阮琨宁目光在外头那几株青松上凝结了一会儿,忽的微微一笑,轻轻抬手,将那扇窗合上了。
是夜。
现下正是正月,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分,同时也是最热闹的时分。
可这两点特质,却没有?一点体现在阮琨碧的屋子里?。
别说最好的银霜炭,便?是最差的黑炭,每日也只有?三斤的份例,既要?喝水,又要?取暖,这么一点点份例,连塞牙缝都不够,炭火如此,就更加不必说什么别的东西了。
为了叫自己的面容更好看一些,她用了别人推荐的玉颜露,初时几日的确是容色渐增,可过了半个月之后,她的脸就开?始烂了。
到了现在,哪怕是在屋里?,面对?着最常见的几个所谓照顾她的丫鬟时,她也是用面纱遮脸的。
明明是年关刚过,她屋子里?却还是一片昏沉,不见半分喜气,不过——这也不意?外。
在那场跟阮琨宁的较量中,她不仅是一败涂地,更加被人连脸皮一道掀了,二皇子抛弃了她,她的脸坏了,随即,更加令她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三夫人对?于自己女儿的巨大变化本就心存疑虑,到了此刻也了悟了几分——哪里?是自己女儿聪明了,而是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鬼魂附到了女儿身上为非作歹!
甚至于,说不定自己女儿就是被她害死的!
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儿,此生的指望啊!
到了现在,她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放过这个野鬼?!
呵,她不要?这个野鬼死,而是要?叫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反正她把该得罪的人都尽数得罪了,自己便?是四?下里?磋磨她,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女人才最知道怎么折磨女人,不过几个月的功夫,阮琨碧便?憔悴了好些,人也瘦的脱了形,不像是病弱而生的娇柔,反倒是宛如一具骷髅一般,带着沉沉的暮气与浅浅的死气。
正是夜间时候,两个侍女在外间守着,以免被她跑掉,但侍女毕竟也是人,临近午夜时分,难免也会觉得疲惫,眼?皮子止不住的往一起凑。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到地上,不等那两个侍女发?觉,便?出手如电的点住了二人穴道,二人还未曾有?所反应,便?靠在一起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阮琨碧被三夫人折磨了这些日子,精神衰弱的厉害,稍有?动静便?有?所?应,二人走近内间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也睁开?了眼?睛:“——什么人?!”
那二人却不等她再?度出声,同样?迅速的点晕了她,相?互对?视之后,便?拉开?窗户带着她飞身离去?。
等到阮琨碧再?度转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民居。
虽是民居,却也收拾的极为整洁,冷眼?一看,竟比她的住处还要?好一些,她心头一酸,又一涩,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一来的境遇,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