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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1 / 2)


第四十章

太子赖皮这?念头在安娴脑子里也就闪过了一瞬,从东宫出发的马车上下来,安娴瞧了一眼周围的荒凉,再?也不敢多言。

出门时所怀有的美?好幻想,到头来也抵不过齐荀心头打好的算盘。

下了东宫的马车,站在荒芜的管道上,没?过一阵,一辆挂有秦字牌的商户马车停在了二人跟前?,齐荀没?给一句解释,漠然?的脸色,半点不见适才被安娴逼问的尴尬。

秦字是?齐荀在外用的姓氏,齐荀的母妃姓秦,用这?姓氏倒不觉得奇怪,况且秦姓在齐国并不罕见,也不用担心暴露身份。

马车停稳,齐荀先跨了上去,也没?要安娴娇着嗓子唤他,自个儿主动转过身,极有修养地伸出了手,将安娴拉了上去。

似乎换了一辆马车之后,齐荀的态度比起之前?又要柔和了一些,敛去一身的凛冽,端坐在坐垫上,倒真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富家公子爷。

安娴挨着齐荀的身旁坐下,完全没?有他的轻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马车内的布置并不差,甚至换洗的衣物?,挡风雪的斗篷都备好了,可安娴却半点也安心不下来,昨儿忙着收拾的东西,如今算是?一样?都用不上,早知如此?,铃铛提的那个贴身包袱她自个儿拿着便是?,也不至于像现下这?般囊空如洗,连个钱袋子都没?。

这?一路上的花费虽不用自个儿操心,可若是?想买个自己喜欢的,总不能伸手想齐荀要钱,再?说,以祖宗的小气生性,要了也不会给。

“殿下,你?带银子了吗?”给不给是?一回事,还是?得先问问,万一他给了呢,安娴还是?怀了几分希望与幻想。

“没?有。”齐荀不明白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安娴抿唇瞧了一眼挂在齐荀腰间?的胀鼓钱袋,眼皮子跳了跳,给了齐荀一个虚假的微笑,不再?言语,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关键时候,果真还是?得靠自个儿,安娴淡定从容地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开始摘起了头上的簪子,出门时安娴挑的不只是?衣裳,手上的首饰,头上的头饰,都是?精挑细选的,随便摘一样?下来都够她吃一顿饱饭,这?番七七八八的摘下来,一方手帕竟也包裹的满满当当。

安娴没?去注意齐荀的古怪眼神?,将手帕放在贴胸的位置,突然?就将身子坐的笔直,身上的底气也随着那一包金钗首饰萌生了出来,想她安娴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自己曾为钱操心过,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

马车一路向西而行,到了傍晚才停在了一处驿站前?,夜幕无半点霞光,天?边被云雾遮住,泛着昏昏的暗沉,已经开始落起了小雨点。

冬季的雨水一向阴冷,齐荀依旧是?来时的一身蓝色布衫,安娴挨不过冻,下车前?披上了马车内备好的一件斗篷,帽檐盖下将自己包了个结结实实。

驿站平时来往的大多都是?外地办事的官员,在驿站内当差久了,个个都是?人精,见识过九品芝麻官飞升成朝廷重臣,也见识过从高处跌下成为无名之辈的,甭管你?现下是?落魄还是?得意,驿站的人都是?尽心尽力地伺候,做到不去得罪任何一个人。

谁又能知道这?一去之后,没?个变数,回头等麻烦找上身,岂不是?后悔莫及。再?说,若是?伺候的好了,一片金叶子银锭子赏下来,也不亏。

先前?收到的消息,今日傍晚会来一辆秦字牌的马车,从早上开始,驿站的人就开始收拾,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如今几人正坐在屋里,瞧着屋外的天?气,伸长了脖子往管道上看。

先前?过来送信的人说,是?姓秦的一位商户,路途奔波刚好路过此?处,让其行个方便,驿站的人这?些年见惯了官员在外的乔装打扮,这?点幌子自然?也能识破。

但越是?这?般神?秘,越是?能勾起人的好奇,一般经常露面?的官员,谁会没?事乔装,能乔装的必定是?不能公开其身份,或是?此?趟路程需要保密的人。

两者,无论哪一样?,都说明对方的官级一定不低。

快到时辰点了,驿站内便出来了一人站在路口等候,此?人是?驿站的驿丞,姓王,因?头大而得绰号王大头,在此?当差少说也有十年,一双眼睛看人尤其的老道,什么?人什么?身份,就算你?藏的再?深,一过眼,他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刚站路口上,果然?就瞧见了从官道上驶来的马车,等马车离驿站越来越近,王大头也瞧清了马车上的秦字牌。

齐荀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身在宫外,要么?是?战场,要么?就是?隐身藏在哪个街头闹市里,住过的驿站并不多,鲜少露面?,若不是?安娴跟在身边,今日夜里定不会前?来投靠驿站。

马车一停稳,王大头弓着腰一张笑脸迎了上去,“大人,夫人注意脚下,里面?请。”

瞅见车帘晃动,王大头手上的一把油纸伞撑开,勾着身子踮起脚尖使劲儿往齐荀头上举,十足的一副奴才狗相。

就算是?这?番动作,王大头也没?能够得着,脚下几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还未等他重新拾回仪态,齐荀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接过来他手里的伞。

王大头借着机会,斗胆地往上瞧了一眼,这?一瞧,心尖都开始打颤,知道今日怕来的是?一尊大佛,就算在朝为官的,也少有人身上有这?般气势。

齐荀顿在原地没?有动,清冷的面?色,在雨雾天?里只会让人更加的觉得阴冷。

王大头弓成了虾腰,再?也不敢抬头多看。

安娴战战兢兢地从车帘内才探出来个头,就被齐荀拖着胳膊,半提半抱拖了下来,脚步刚站稳,迎面?一阵风袭来,整个人下意识地往齐荀的怀里躲,娇小的身子靠在齐荀身旁,斗篷的帽子愈发拉的低,马车离驿站门口并不远,从台阶上来,几步路就到,一方油纸伞遮挡了两人的脸,倒也没?有几人瞧清两人的面?容。

王大头走在前?方引路,嘴角裂开笑到了耳边,人还没?有进去,先是?一声招呼,屋子内原本打算瞧瞧来者是?何方人物?的巡检,立马散开。

谁都懂得看眼色,看王大头那副鞠躬尽瘁的模样?,想必今儿来的人不简单,屋内的人也不敢怠慢。

王大头领着二人从靠墙的娄底而上,直接带到了楼上的厢房,厢房比安娴想象中要干净奢华,屋里的陈设每样?都是?顶尖的。

离京城较近的驿站坏境普遍比远处的要好,来此?处的官员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不管是?明面?上拨下来的款,还是?暗地里接收的油水,都足以让这?家驿站体体面?面?。

房间?虽只备了一间?,安娴并没?有异议,反而长舒了一口气,若是?在这?地方让她独自一人睡一间?,怕是?一夜都睡不着,屋子里的床大,她同齐荀一人躺一边,互不干涉,荒郊野外有个风吹草动的,身旁还能有个人在。

“楼下小的已经备好的酒菜,大人是?需要小的送进来,还是?......”

王大头站在门口,从瞟到安娴脚上的绣花鞋之后,眼神?就定住了,心里愈发的打起了鼓,这?等鞋面?料子,镶嵌着深海珍珠的款式,恐怕市面?上是?见不到的,只有宫中才能见。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又觉得不可能,暗地里流传出来的消息,太子今日一行人等走的是?正南的方向,去的是?陈国,怎么?可能会在通往西南的驿站,此?一去就是?吴国,直往下便是?西北境地。

如今同西北的战事马上就要开始,太子又怎么?可能先往那个方向。

“不用,等会下去。”齐荀背对着王大头,撑开了屋子里的一扇窗,一股冷风吹进来,远处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响声动静大到让站在屋外的王大头也听见了。

王大头心中一悸,当下收起心思,也不知这?大晚上的,还有谁不递信儿就来了。

夜里来住站的人,一般都会提前?来个信,但今日接到的信息,驿站就只有秦字马车一辆,根本就没?收到其他信。

此?时来的,肯定就是?临时赶过来的。

王大头心头对于这?类人很不乐意待见,从二楼退出,脸上的神?色就变了,不耐烦的问了一声底下守门的巡检,来的是?什么?人,话音刚落,马蹄声消失,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脚步声。

来的一共有六人,带头的一人戴了斗笠,进来时王大头也只看清了鼻尖以下的位置,没?瞧清全貌。

但就算是?没?瞧着全貌,王大头认出了来者是?何人,当即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说来就来,“刘大人,怎的今儿晚上过来也不提前?只会一声,小的也好做些准备。”

刘峰青是?朝廷许国梁的得力助手,游走在边界小城,负责镇压地方暴乱,一年少说也要来此?十余回,大半个驿站怕都是?混成了脸熟。

“事情紧急,没?来得及!”刘峰青解下了头上的斗笠,交给了身后的侍卫,抬头望了一眼周围,没?看到半个人影,也没?多问。

这?话算是?给了驿站王大头一个解释。

刚从外地赶回来,一身风尘还没?来得及洗,突然?又收到了许国梁的信,要他直接掉头去吴国边界镇压动乱,刘峰青此?时的心情并不佳,大刀往桌上一放,就让驿站的人准备酒菜,等到一大碗酒入喉,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一群粗莽野夫,这?大年才刚过,就不让人消停。”底下的人一句话道明了刘峰青的心思。

“听说那吴国太子自打吴国失守,就跑去城中各处安抚百姓,劝其归顺,明面?上看着是?一副活菩萨心肠,可等到我?齐国一接手,百姓就开暴动,如今连我?齐国境内也陆续受到影响,准又是?那吴国太子煽风点火,吹出了什么?谣言来。”

几碗酒下肚,楼下的人已经开始畅聊。

许国梁前?日递过来的奏折,是?齐荀亲自批的,也是?他同意了许国梁的请愿,前?往齐国与吴国的交界处云镇镇压暴乱。

齐荀坐在楼上的厢房内喝了一盏茶,才带着安娴从楼梯上下来,楼下的六人连着刘峰青在内,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对吴国的一番高谈阔论之后,也不知是?谁先提起了吴国太子与陈国公主安娴的陈年旧事。

“陈国皇帝的那场寿宴,折了多少贵族皇子在里面?,吴国太子朱东浩算是?其中之一,当年冬枣事儿一出来,谁都以为陈吴两国必会结亲,到头来还不是?被我?齐国灭了,谁有我?们太子霸气?收复了两个国家不说,当场掠走了陈国公主,算是?直接告诉天?下人,你?们谁也别想,江山美?人儿,咱齐国都要!”

说话的人明显已经喝醉,这?一段话,舌头都有些捋不直,话音一落,众人便是?一阵哄然?大笑。

安娴正扶着楼梯而下,冷不丁地被人点了名,还不是?什么?好事,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齐荀的后脑勺,目光再?次扫过那一堆醉酒之人,露出了几分嫌弃,别的事不提,怎就偏生提起了这?个。

“可我?之前?听来的消息,吴国太子在陈国逗留的那段日子,与陈国公主来往甚为密切.......”

安娴脚步差点没?站稳,一个踉跄,扑在了齐荀的后背上,鼻尖处被搁的生痛,安娴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这?话我?倒是?也听说过,太子派军前?往陈国之前?,听说陈国皇帝已有意与我?秦国联姻,陈国公主为此?还闹了一阵,之后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直到陈国国灭那一日才消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国太子的原因?......”

安娴手脚有些冰凉,只知女人喜爱八卦,怎的这?男人一喝酒,嘴也能碎如三八。

正欲唤一声齐荀,告诉他这?话不可信,谁知还未开口,齐荀脚下一步跨了两个台阶,直接下了楼,安娴身子失去了重心,一阵摇摇晃晃,慌忙扶住了身旁的栏杆,又才站稳脚。

安娴紧跟其上,路过那一桌人时,心里已经集结了一腔愤怒,恰巧一个空酒壶,落在她脚跟前?,一时暴躁脾气上头,想也没?想,秀鞋一踢,直接踢向了那一桌人,哐哐当当几声,还真就砸到了一人的脚上。

“长没?长眼!”那人突然?站起来,一股子的酒气散在屋子里,冲着安娴劈头就是?一声怒斥。

安娴低着头,斗篷帽子遮住了脸,只露出了额前?的几缕清丝。

几人瞧见安娴之后,安静了一瞬,估计谁也没?有料到对方是?个女人,驿站常年行走的都是?五大三粗出门办事的官员,鲜少见到女人,适才喝高了,一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说话上,根本没?留意驿站内还歇了旁的人。

“这?驿站内怎的还住了其他人?”刘峰青酒劲上头,麻醉了理智,说话的口气,倒是?暴露了他平日里的嚣张。

安娴肩膀沉的更低,她倒是?希望这?帮人对她做点什么?,也好让齐荀有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就算是?不救,那也能用自己的可怜,博得他的一点同情心,不再?去计较适才这?帮人所说的话。

然?而齐荀人并没?有过来替安娴解围,落坐在一处角落,端正地坐着,看戏一般的看着安娴,半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踢酒壶的劲儿倒是?不小。

“你?走路不会看着点?”许是?瞧见安娴的模样?,并非故意,那人也没?打算继续追究,毕竟这?驿站是?官家的,能住进来的人,哪个不是?有点背景的。

“对,对不起啊。”对方说完,安娴的肩膀抖的越是?厉害,一张脸垂在胸前?,没?抬半分,明面?上一看,似是?被吓到了,正忐忑不安,楚楚可怜,可那双眼睛却一直暗地里观察着齐荀的鞋面?。

但对面?坐着的齐荀,稳如泰山,依旧没?动。

正僵持着,在里面?正忙着传菜的王大头急忙赶了过来,瞧见这?情形,额头冒了冷汗,客气地将安娴请到了齐荀地那一桌,回头就给刘峰青添了酒,趁着倒酒的功夫急忙对刘峰青递了个眼神?过去,刘峰青愣了愣,眼睛就往齐荀的方向看去。

刘峰青这?等官差常年都在外面?跑,根本没?有机会进宫,别说齐荀长什么?样?,连皇宫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是?以,并不认识太子是?谁。

刘峰青抬起头刚对上齐荀的目光,一股卑微的压迫感立马让他收回了视线,看来王大头给过来的那意思还真没?错,这?人怕是?来头不小。

顿时,刚才的热闹瞬间?消沉了下来,没?过一阵,几人就安安静静地去了后院的厢房。

就算是?嚣张,刘峰青多数也是?窝里横,照着自己能欺负的人捏,此?处是?驿站,来往的官员比他大的多了去了,此?人又是?头一回见,小心慎言总是?好的。

刘峰青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言论,也不知两人听了多少进去,陈国公主如今毕竟已是?齐国的太子妃,被他们这?番拿来公开议论,若是?严重了,说不定脑袋都不保。

等到了内院,刘峰青就对身后的王大头抱怨了一声,怎的就不早些告诉他,楼上歇了人。

王大头喊了一声冤枉,“自打刘大人一进来,就让小的伺候酒菜,小的怎敢怠慢,这?不还没?来得及说嘛。”

“那两人是?什么?来历?”刘峰青又接着问。

“这?,小的也不知道,传信的人是?柳学士名下的卫将军,说是?自己的道友,经商路过此?地,想借此?行个方便。”这?些年来驿站行方便的多了去了,王大头心里清楚,不就是?朝廷那帮当官的,不想暴露身份,隐姓埋名的一套把戏罢了。

哪个商人没?事还会跑来驿站。

刘峰青看王大头确实不知道,也没?再?追问,正要回厢房,却被王大头拉住了,王大头谨慎地回头瞧了一眼四周,便小声地说道,“刘大人,上次小的对你?提起的那批货,可有眉目了?”

刘峰青面?露了难色,“如今吴国已经归顺,边界的城门大开,那边的东西,陆续往国内走,你?就算是?拿到手了,到时候也卖不出什么?价钱。”

王大头之所以对刘峰青如此?尊敬,也是?因?为有利益在他手上,吴国的东西进来齐国,若是?按照正常途经走,审核关口多了去了,时间?花费了不说,还会贴不少银子进去,到头来手上所剩的还能有几个,若是?让刘峰青这?批常年来回奔波的人顺便捎带回来,利润就是?百分百的。

这?些年来,两人合作不只一次,王大头就靠着这?个发财,哪里肯轻易放下。“边关还不是?靠刘大人守着的吗?你?说什么?不能进,谁又敢进?”

刘峰青一向很吃王大头的这?套奉为,别看他官小,稍微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他手里的权利大着呢,就如王大头这?等看似风光的人,还不是?得向他低头。

“这?回过去,我?试试看,如今那边已经不同往日,近期暴乱太多,这?条路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你?啊,还是?早些另寻路子吧。”

王大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成,那这?回就拜托刘大人了。”

王大头恭敬地将刘峰青送走,又赶紧回到了屋里,屋内齐荀和安娴已经好一阵没?有说话,一个不想说,一个不敢说。

陈国公主大病的消息,被陈国皇帝封锁的极为隐秘,若不是?今日几人提起,就连齐荀都不知,她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惊天?动地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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