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顾朝曦表妹慕容瑶月没被皇帝接进宫的时候,慕容瑶月和某个假扮成贵公子出宫的某皇帝站在京城八宝楼对面等着他,正从街上横穿时,突然一辆宽大马车朝自己疾驰过来,看那拉车的马扬蹄嘶声的疯狂样子,定然是受惊了。
幸而顾朝曦曾学过轻功,蹑足腾地而起,一个翻越才险些躲过一劫。
那车夫终于是将马勒住,车停下来后,慕容瑶月气极大骂,那车夫竟然无理反驳,最后还是车内一声轻叱才喝止住了车夫。
现下听宋纯此言,当日坐在马车中的人竟是他吗?
马鞭再在马屁股上一抽,宋纯叹道:“那天驾马的是我世侄,狂妄自大地非要给我驾马,这在荒郊野外倒也无事,只是进了京城……诶,早早晚晚要出事儿,却不知竟然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顾朝曦索性靠着车壁,“不过是小事,左右我也没有损伤,不过老将军那位世侄,倒是要好好管教才是。”
“那是自然,”宋纯“喔”了一声,回头道,“其实他也在这次押粮队中,一会儿和队伍汇合之后,我定是要他上来给大人好好道一次歉!”
顾朝曦连忙推辞,而宋纯却道:“虽说是小事,也没有伤及人命,这都是因为他运气好没撞到别人身上,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给他个教训他哪里晓得事情厉害,大人切莫推辞,再推辞我可就生气了!”
见他如此言语,顾朝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我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功无名,何以让老将军为我执鞭,还是让……墨书墨书!”
墨书听他们说话无聊,竟然抱着膝盖倚着车门都快睡着了,顾朝曦无奈,下面的话接不下去了。
宋纯哈哈一笑,摇头道:“顾大人如此清灵的人身边的人果然也不俗,能在老夫身旁镇定自若地瞌睡的,老夫活到现在也只见过这么一个。不若顾大人将这位小兄弟移进车内,自己出来和老夫说说话可好。”
顾朝曦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将墨书拍了拍让他自己进车内,自己出来在宋纯身边坐下。
宋纯特意缓了速度,山林里的风迎面吹来又极凉爽舒服,顾朝曦竟然没觉着有这么晕。
深深呼了一口气,他微微挑了嘴角笑起来,听着宋纯道:“顾大人……”
“晚辈何德何能让老将军称呼大人,现下又无人,老将军随意即可。”顾朝曦笑道。“晚辈已加冠,恩师赐字出云,不若老将军叫我出云?”
“出云……”宋纯的目光在他俊秀眉眼处流连片刻,那阳光斜洒下来,似乎染上他的嘴角,令人见了他的笑,有种如沐春风之感,目光都微怔然。
顾朝曦见他眼珠不错,不由问:“老将军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想着便抬手抹了把脸。
宋纯回神,忙道:“不是不是,只是老夫看出云你气度文雅面容俊美,便想,你那做美人的妹妹该是如何之美,让圣上一见倾心。”
“瑶儿之美非单单面相,其心性善良,无人能及,”如若是旁人随便说说谈论谈论他们兄妹二人的容貌顾朝曦定然一笑置之,毕竟从小到大已经被街坊邻居恨不得从头到脚都议论过了,只是这是一员武将,还是一员手持重兵功勋满身的武将谈及。
顾朝曦的语气硬了一些:“瑶儿进宫也非她一心谋之,实是圣上君恩,出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她绝不是狐媚惑主之人!”说完,面容肃然抬手一揖。
宋纯见他反应如此大,不由一晒:“我不过是见出云你长得好,随口一说,看你激动的。来来,别行这么大礼了,留神待会你从车上滚下去我还得停车捞你。”
听他这样说顾朝曦才放下心来,望着四周翠色山光才缓缓舒了眉目。
出了山林小路便进了宽阔平整的官道,此时已至午时,阳光渐大,宋纯拿出草帽来,谓顾朝曦道:“日头大了,出云你是回车厢里去,还是继续在外边坐着?”
顾朝曦径直拿过一顶草帽,“车厢里坐着晕,我还是陪老将军吧。”
宋纯闻言,心头掠过一阵复杂情绪,叹了声:“出云你多大了,竟有如此见地。”
“尊长敬老,君子之义,哪里算什么见地,不过是人之本能。”顾朝曦戴好草帽,秀丽眉目掩在阴影里,只看得到削尖单薄的下颔。他道:“我及冠早了些,今年十八有余。”
侧眸看向宋纯:“老将军问晚辈年龄是?”
宋纯心虚地一咳,随口找了个理由:“我们元帅似乎和出云你年纪相差不大,也不过是快二十,你……你及冠时间不早了,像元帅当年临危受命赶赴前线时,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那时就已行了冠礼,向来要建功立业之人,都是早早及冠的。”
“这……”这算什么理由?顾朝曦缩在阴影里腹诽:汉朝大多贵族皇室及冠都早,却是因为遵循‘冠而生子’这一条,如若如此说,汉朝皇室贵族各个都是英雄人物了。
上了官道宋纯挥鞭便不再那么温柔,马车提速不少,顾朝曦扒着车门稳定身形,哪里再有精力和他说话。
就这样扒着扒着颠簸着,顾朝曦竟然觉得有些困,头靠着门框,几乎是抱着门就迷瞪过去了。
宋纯抽空过来瞟他一眼,何止大惊。心道这个文弱书生不是才晕车吐得不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竟然可以入眠,真是奇人!
计算着路程,心想再快些便可赶到五里坡,于是狠狠一抽马屁股,手中缰绳又是紧控,马车在笔直的官道上奔腾而去,马蹄带起一阵黄沙滚滚。
过了一会儿,顾朝曦突然从车门一倾身体趴在车板上,艰难地叫了声:“宋老将军!”
宋纯急忙勒马:“怎么了?”
话音未落,年轻人倒转头颅往车外,不一会儿一阵呕吐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