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中心的食堂已经腾了出来,厨师用大锅熬姜汤,旁边架着蒸笼蒸馒头。
经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夜,大家都又冷又饿,安静地喝着姜汤嚼着馒头。
只有苏醒过来的陈老汉,时不时哭嚎一声我的牛,被周围人大声喝住。
“你的牛你的牛,怎么不让石头把你砸了,就可以去陪你的牛,还险些拖累了财叔。”
“你得感谢老天,石头将将停在你和财叔旁边,没砸中人。”
“那是财叔积德,老天保佑财叔时,顺便把陈老汉也照拂了,他是沾了财叔的光,才捡回了一条命。”
陈老汉呜咽两声,想为自己辩解,还没开口,就撞到财爷身旁那名小男孩的视线,顿时闭上了嘴。
他认得卢茸,只见平常软团子一般的小孩,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乎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要冲上来。
陈老汉醒悟到刚才差点连累了他爷爷,内心也有愧,讪讪地移开?目光缩成一团,不敢再出声了。
大厅入口的两只石狮子头顶,一边趴了一只鸡,猪牛羊则被赶进了底层大厅。
这些?畜生像是知道遭遇了劫难,都各自安静地趴着,出奇的听话。就连那几头桀骜不驯的猪,也规矩了不少,只冷冷盯着周围的人。
财爷面色已经好多了,坐在一张躺椅上休息,见?卢茸时不时瞪陈老汉一眼,便摸摸他的头,低声道:“娃,别管他。”
“那你开?始还要管他?”卢茸想起刚才那一幕都还有些?后怕,眼圈也泛着红。
“爷爷是村长,那是爷爷的工作呢。”财爷耐心解释。
卢茸委屈地撇撇嘴:“那你就别当村长了。”
“知道了,爷爷马上就不是村长了。”财爷道。
卢茸没想到财爷会这样说,愣了一瞬后问道:“真的?”
“真的。”
“不带着人去种药,也不去其他村子办事?了?”卢茸惊喜地问。
财爷微笑道:“不去了,只陪着我乖孙。”
卢茸没有再问,慢慢趴在财爷腿上,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心想爷爷每天都太累了,这个村长不当了可真好。
安静中,耳里传来阵阵鼾声,卢茸忍不住循声看去,看见?泓大师躺在一条铺着僧袍的长凳上睡觉,脚下躺着几只扎上翅膀的鸡。
他看见?泓大师就想起和沈季泽结婚的事?,有些?心虚地往财爷旁边躲了躲。
终于有人缓和过来,开?始清点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物品,其他人也跟着动,食堂里响起低声询问和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财爷见状也问道:“我交给你的折子带出来了吗?”
卢茸将蓑衣脱掉,书包取下来,就要去掏里面的存折,财爷阻止道:“在就行,别掏出来,当心搞丢了。”
但卢茸还是伸手?进去,摸到了那张存折和一堆散票,又?伸进夹层,去摸沈季泽给他寄的那张汇款单。
手?指触碰到硬硬的纸张,他轻轻摩挲着,觉得哥哥现在在身旁就好了。
他很想哥哥。
蛋娃那群小孩已经从惊吓中恢复,他们尚不知道失去家的痛,只兴奋地聚在一起讲开?始垮山时的那幕惊险场景。
“卢茸,过来。”一名小孩对卢茸招手?。
卢茸飞快摇头。
“去吧,去和那些娃娃玩。”财爷见他情?绪不高,便也劝道。
“不想去。”卢茸从书包里取出手,重新趴在财爷膝盖上。
小狗在旁边摇尾巴,打在雨披上啪啪响,卢茸这才想起它还罩着塑料袋,赶紧给它剥了下来。
村里其他狗都成了落汤狗,趴在主人脚边瑟瑟发抖,只有小狗身上挺干爽,看着也格外精神。
“叔,怎么办呢?”一名满面愁苦的中年人凑到财爷身旁问。
他怕被其他人听见了,声音放得很小。
“你放心,政府会管咱们的。”财爷说。
“政府要啥时候才来管咱们呢?”
财爷想了想道:“很快,我估摸着就这两天。”
结果还没到中午,一列车队就开进了疗养中心,从上面跳下来若干名军人。
那些军人只稍稍集合,就在年轻村干部的带领下小跑去了村子。
为首的领导向财爷询问详细情?况,剩下的人去车上卸货,往下搬大袋大袋的物资。
村人们见?来了军队,一下就没那么惶然,镇定下来不少,也有了心思交头接耳。
“这是政府来了,说不定还要给咱们盖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