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是觉得我跟你外婆说太多？”
“不是。她很久没那么开心了。”
从母亲失踪到宣告死亡，祖孙俩一直相互扶持至今。最初，大家以为母亲在劫难逃，是外婆始终相信她妈没有死，每年组织人手去找，高额悬赏常挂在那。直到两年前她妈在法律上被宣告死亡，外婆再没提找母亲的事。“外婆今年七十四岁。”
“看上去很年轻，你们家的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要小。你跟你外婆关系很好啊，她很时髦，很精神。”
纪迩笑笑，没有答话。
外婆以前保养得很好，六十多岁只有几根白发，在知道母亲失踪的消息后，一夜之间，黑发全白。外婆只有她妈一个女儿，不难想象那时她的担忧和悲痛。
可为什么七年之后，外婆不再介意提起尼泊尔——她妈失踪的地方。外婆说她爸需要开始新生活，是不是意味着外婆自己也需要新生活，不再惦念她妈的生活。
只有她听到尼泊尔三个字依然介意，好像她妈失踪的事，到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惦记。每个人都表现出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显得她的在意十分愚蠢。
施迦等等没等到回话，见她若有所思，面带愠色，便没再继续找话。
“晚安，还有，谢谢。”
施迦合上眼，脑海里立刻浮现纪迩落寞的脸。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富有、美丽、善心，拥有那么多，却偏偏不开心。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好的坏的交织在一起。施迦没有刻意去想，那些画面却抓着她，电影似的在她大脑里不时回旋。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感觉到有人在拨弄她的头发，一惊之下往头上一抓，拽住一只作怪的手。
与此同时，她转头后看，入目是纪迩惊愕的脸孔。
淡黄色的光照着她的侧脸，半是柔和半是暗影，面上还有一丝尚未来得及褪去的笑，浅浅淡淡近乎孩童般的无辜的笑。
这人是在玩她的头发？施迦不敢相信。
纪迩抽回手，瘪瘪嘴，“你的头发很软，很滑，香香的，很漂亮。借你的头发玩玩。”
施迦无语，又觉得不好意思，好一会儿才说：“那，那就借你玩吧。不过你不能打结。”
纪迩眼睛微弯，嘴角勾起一抹欢喜，“保证不打结。”
感觉到手指插入发丝，温热的手指在发间游走，心不争气地多跳了两下。
太诡异了。
施迦转身闭上眼，决定不去管她。
哪晓得纪迩玩得起劲，自言自语：“原来把发丝当戒指绕是这样的。”说完嘿嘿笑不算，还低声哼唱：“把你的发丝当成戒指绕，温柔烙印再也抹不掉，谁忘得了。离别滋味我从不知道，等你的信啊天涯海角。有个人想我就好，像被月光拥抱。你悄悄住进我的心灵城堡，寂寞越来越少，我们有彼此可依靠……”（*1）
在少女突如其来的古怪心事中，困倦至极的施迦终于沉沉睡去。
睡前头发玩得欢，梦里被倩女幽魂里千年树妖姥姥的枝条缠住脖子，几乎透不过气来。纪迩摸着脖子从梦中惊醒，也不知怎么睡的，醒来时整张脸被施迦的长发盖住，怪吓人的。
而施迦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体轻颤，微微发抖，嘴里呜哩呜喇不知在说些什么。
纪迩凑近听，只听清零星几个英语单词：救我、放开我、让我走，像是在延续白天的遭遇。
要怎么解救陷入梦噩的人？
纪迩俯身过去，在她耳边用英语一遍遍轻声重复：“别害怕，你安全了。”
施迦抽动一下，猛一转身，整张脸埋进纪迩的身前不算，整个抱住她的腰。
鼻息与体温透过薄薄的短袖T恤传递过来，烫得纪迩胸口发热。
不惯与人如此亲热，纪迩黑着脸拍一拍她。这尼泊尔女人怎么回事，借梦行凶占她便宜。
这一拍没把人拍醒，倒像是拍碎了她的噩梦。
揽住腰的手没有松开，施迦咂咂嘴，半边脸在纪迩身前蹭蹭，彻底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