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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这是好事啊(1 / 2)


王皇后整体上来说是个相当传统的女子,原历史上她薨逝之后追谥为孝端皇后,这个孝字是大明皇后都有的,不必去管,而这个端字则真正是把她的为人“一言以蔽之”了。

何为“端”?苏洵的解释是“守礼执义”,大明同样按照这个释义作为官方准则。

王皇后谥号为端,说明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守礼执义,守礼的表现贯穿她一生之始终,执义也有,比如她经常拿出自己的用度来赈灾和发放军饷等用。

大明的礼法甚多,但如果“站在历史的高度”来看,终究是对女子更加苛刻一些,而王皇后在守礼这个方面被公认为典范,可以看出她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要让高务实说真心话,那简直是严苛到变态——在自己丈夫面前都谨守一切礼节,不仅包括一位妻子应守的礼节,还包括文人士大夫对于皇后这个身份所提出的超高标准。

说实话,有几个文人能把“君子”的要求做到位?反正高务实觉得自己差很远。然而,王皇后是真的把皇后的要求做到位了,外廷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人说皇后一句不是。

众所周知大明朝堂最不缺的就是毒舌,这么多的毒舌都找不到喷点,可见其厉害。也正因为如此,高务实千方百计说服她看看是不是身体有所受损,自然也就很不容易成功了。

毕竟在她的观念中,母凭子贵是一定的,所以哪怕是为了生个嫡皇子,也有邀宠固恩的意思,而衍申开去就是善妒。

黄孟宇和陈矩是老早就和高务实诉过苦的,说皇后根本不听他们派去的小宦官们劝说,不管是明劝还是暗劝,皇后都不听。至于他们自己,一方面是没什么机会说,另一方面身份也不合适——皇帝的亲信来劝说这事,谁知道皇后会不会生出更大的误会来?

所以搞到最后,高务实也只好请永宁公主去慢慢引导说服,并且告知皇后,这件事的影响有多么重大。

或许是今年自西北之乱以来朝中的明争暗斗变得越发激烈,再加上王锡爵起复并进入内阁后搞出的“正国本”事件,继而逼得皇帝以丁亥京察来转移朝廷注意力。种种迹象表明高务实托永宁公主转告的灾难性后果已经萌芽并快速发展。

皇后终于被说服了,或者说她被高务实预见的后果给震惊到害怕了。

其实高务实也没有太过夸大,国本之争导致大明“统治阶级”出现严重割裂,这是毋庸置疑的事,皇权与文官集团从此连表面上的和谐共处都几乎做不到了,这时候还指望他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

良好的政治环境需要这双方共同维护,一旦走向割裂,最终只能是玉石俱焚。若是寻常的改朝换代那也还罢了,反正高务实又不是忠于朱家,他顶多是对朱翊钧有一份友谊存在,只要朱翊钧这辈子稳稳当当的,他高务实就不怕问心有愧。

可是朱家皇朝覆灭带来的后果是鞑清入关,是野蛮代替文明,连带着让汉文明的自我进化都被耽搁,结果被西方殖民者一顿好揍,这个后果高务实就不能忍了。

所以高务实不得不把最糟糕的后果通通“预见”一番,又把这种后果都归咎于皇后无嫡子上去,这一来皇后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这也是王皇后所一贯坚持的“礼”:夫君的利益就是她必须维护的东西。

高务实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是好事啊,皇上,要想我大明长治久安四海升平,国本一事断然来不得半点轻忽。眼下的局面皇上也是知道的,指望这满朝以礼法为至高原则的臣僚认可皇三子能为太子,恐怕毫无可能……”

朱翊钧忍不住哼了一声,然后盯着面前的鎏金暖炉某一处龙首形的装饰沉默片刻,语气不善地道:“求真,你能不能告诉我,大明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连太子应该立谁都要外廷同意的?”

高务实没说话。

朱翊钧当然知道朱元璋宁可立皇太孙也要保证太子朱标一系的继承权,以及朱棣明明更喜欢深肖乃父的朱高煦而不是胖成山的朱高炽,却依然立了朱高炽为太子并维持到最后的原因什么。他这样问只是表达一种不满,一种极端的不满。

高务实沉默了一会儿,朱翊钧也果然没有追问。好半晌之后,高务实才叹了口气,问道:“皇上,臣斗胆问一句:您以为您在朝臣中的威望能否超越二祖?”

这有个屁好问?朱翊钧再不高兴也只能瓮声瓮气地道:“自然不能。”

高务实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二祖昔日的坚持,您现在可以打破么?”

朱翊钧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深吸一口气,才道:“可你说过,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既然旧制不足,正该早易新制才是。”

高务实轻声道:“此是臣所言,然则臣也说过,‘从祖意而未必行祖法’——皇上真不知道在国本一事上,祖意是什么样的吗?”

朱翊钧没说话,高务实则接着道:“二祖威压天下,然在此一事上却表现出惊人的一致,那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国家的安定胜于一切个人喜好。”

朱翊钧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说我不顾国家的安定,欲为独夫?”

高务实叹了口气:“国之储君,自古以来无非立嫡、立长、立贤三类,是以如今既无嫡子,则当立长或者立贤。然二位皇子年少,贤与不贤如今哪里看得出来?

偏偏我大明自来建储贵早,想要拖延也不是办法,无法取得外廷认可。是以臣一直以来都坚持认为只有皇后诞下嫡子,方能解决这其中的争执,即便皇贵妃那里也无甚可说。”

朱翊钧目光一凝:“你是在暗示皇贵妃干政?”

这句话明显带有质问甚至逼问的意思,换了是其他人,在君上如此说话之后恐怕都不得不心惊胆战起来。然而高务实却一脸平静,道:“皇贵妃或许无意干政,但若亲儿有机会问鼎天下,难道她还反对不成?只要不反对,皇上难道就不想着成全一二?”

朱翊钧一时语塞,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可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高务实道:“臣有一问请教皇上: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但大明一旦出兵,无论出兵何处,总会有士卒战死。这些战死之人当然也想活着,此时‘人之常情’能否成为他们临阵脱逃的理由?”

他轻轻一叹:“人之为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贱如士卒者如此,贵如天子者亦如此。”

朱翊钧又是半晌没说话,好半天才道:“算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皇后既然愿意看诊,我自然无意反对。”然后又顿了一顿,苦笑道:“希望李时珍真有些本事,到时候皇后有了嫡子,这些烦心事我也就不必再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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