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旧害了乔蕴,他在?朝廷里注定会遭受到来自乔茂勋的报复。
乔茂勋这几十年的人脉与世家积累下的亲缘,要将?乔旧踢出朝廷绝对不会太过费力。
可他要报复乔旧,就?不仅仅让乔旧失去这一样。
这些士族手里通常会有一些用来对付下民的毒/药。
乔茂勋让乔乔下的药是一种慢性的毒/药。
时日长了,会让人慢慢五感丧失,嗅觉,味觉,甚至是视觉和听觉。
是一种与让乔蕴变成人彘近乎一致的残忍。
可他们这些掌握着?毒/药的权贵往往也?会掌握解药。
并?不是怕自己反悔想?要救回对方,而是怕自己被旁人陷害之后误食。
至于?被毒害的人,往往过了一定的期限内没有服用解药,那么便是有解药也?同样救不回了。
到时候,离开?了朝廷又毒发到最后一步的乔旧会何其?凄惨?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得到的东西失去,拥有的健康流逝,这便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乔乔,这解药你收好。”
乔茂勋让乔乔去做这件事?情,自然也?会保障乔乔的安全。
乔乔收下瓷瓶,慢慢退出了乔茂勋的房间。
走到廊下,乔乔攥紧瓷瓶时指尖上的伤口?蓦地?一痛。
她低头?看去,看到指尖上的伤口?。
她想?起自己在?青阁里用帕子轻轻包裹住指尖伤口?的场景。
直到亲眼看见乔旧将?存着?自己血液的玉瓶收起,乔乔才相信他是认真的。
想?要她的泪液,唾液,汗液,血液,甚至是残肢。
其?他的意图虽未曾透露,但乔乔甚至觉得他未必不想?要她的尸体……
彼时青阁之内乔乔纤弱的身?体一个寒颤,她连忙掐紧手指遮掩。
他的态度就?好像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猪圈里可供宰杀的牲畜。
但因为这头?牲畜的稀缺性导致他不能像其?他屠夫一样粗鲁,而是要一点一点获取她身?上的东西来研究使?用。
自己是来和他谈判的,乔乔必须拿出自己的骨气。
她忍着?脸色的苍白,一字一句对他说道:“两个月内,我若是将?欠你的偿还给?你,你往后就?别想?打我的主意,如果我做不到,便给?你一条手臂。”
慢慢说出些话,乔乔像是吓跑的魂儿归了位,又道:“乔旧,我方才……只是怕死,但你要知道怕死是人之常情。”
但凡她来之前有人告诉她,乔旧会说出“要她残肢”这样惊骇的话,那她再害怕也?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表现出来。
她说完却很没有底气地?补充了一句,“不管你信不信。”
乔旧喝了口?茶,是她方才倒好凉透的那盏。
他温吞将?茶水喝干,略感无趣地?丢开?了茶盏。
“一个月。”
乔乔看着?他眼底淡淡浮现的轻慢,指尖愈是掐紧。
他是瞧不起她。
就?连神色都仿佛在?讥讽她:能不能活得过一个月都不好说。
“这般狼狈,绝不会有下次。”
她被他的轻慢所激怒,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以往几分张扬跋扈,她挺直了背,僵硬着?四肢离开?。
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自己方才被他吓破胆子的记忆。
而他薄唇里吐字如金的“一个月”,就?是她从他这里得到的唯一进展。
一个月后,乔旧会被那些权贵联手赶出朝廷,在?他跌入泥淖的同时,他会五感尽失,生不如死,让乔氏一族满意,他们才会就?此收手。
在?那之后,乔乔让人给?他解药,还他一条生路。
从前乔乔无知之恶羞辱过这个少年,鞭挞他,断他前程,后来他也?羞辱乔乔不曾手软。
持善师太几乎每日清晨都会给?乔乔讲一个佛家的故事?。
佛祖割肉喂鹰,度厄奉善,普度众生,大爱无疆。
乔乔惭愧,自己做不得持善师太想?象中的善举,也?阻止不了父亲的愤怒。
她能做的,只是抹消她与乔旧的这一笔孽债。
金殿门外,叶平华去见天子身?边的福公公。
福金公公笑眯眯问:“叶大人,陛下要的香粉取来了没有?”
叶平华忍着?冷汗暗自觑了一眼金殿内的情形,低声道:“还……还没有,那卖香粉的货郎好几日没来了。”
福管事?笑眯眯的眼转而一凝。
待进去禀报之后,他又沉着?脸,眼波阴森道:“那就?再给?叶大人三天时间。”
“是……是,微臣遵旨。”
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对于?叶平华来说根本不够。
因为这香粉根本不是他的。
“念真,昔日那香粉到底是在?哪里买的?”
叶平华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的同僚。
乔旧将?手里的书分门别类地?放入书架之上。
“怎么了?”
乔旧温声问道。
叶平华道:“上次你告诉我是赶集时买到的,可我等赶集那日买遍了市面上的香粉,都没有你赠我的那款。”
乔旧似乎很是诧异,“朴之兄很喜欢么?”
叶平华语气微妙道:“是啊。”
他不会告诉乔旧,他携带着?香粉时取悦了天子。
他与乔旧是同一届的进士,乔旧虽为探花,但天子最喜欢的不是状元榜眼亦或是他,而是叶平华。
如果告诉天子香粉是乔旧的,那么叶平华要面临着?什么不言而喻。
眼下他便犹如溺水的人一般,紧紧拉住乔旧,恨不得跪下求他。
乔旧叹了口?气,低声道:“好吧,那我就?再帮你找找。”
叶平华眼睛骤然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晚上乔旧回去,慢慢地?将?一只漆盒里的粉末用银勺搅匀。
一年前用乔乔血液制出的香粉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他在?青阁时又试探了她。
他想?过她体内的血和体表的血会不会又不同……也?不是没想?过直接炼制出尸油。
但尸油也?终究会用完。
在?没有十足把握时,他还是选择继续用她的血制出“七成相似”的香料。
乔旧碾碎了一只红色的虫子,面无表情地?撒进了粉末里。
眼下需要他思考的是这一次制作出的香粉要怎么使?用。
毕竟他不是真的为了取悦天子,他是为了自己。
盛世太平之下,天子朝政上松懈许久不说,反而对那些奇人异事?愈发感兴趣了。
外族的人彘,双头?虎,食人草,美人蛇……那些听着?就?叫人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天子全部都见识过。
甚至,眼下天子吩咐了三皇子去布置,下个月会宴请群臣来欣赏他从这天底下收集来的奇异事?物。
既是荒诞,又确实让人感到几许猎奇。
这厢乔乔进宫求见沈慕幽。
到了宫里,殿外的宫婢却道:“兰妃娘娘当下不在?。”
潇碧闻言眉头?下意识一皱。
这是她们第三回进宫来了。
可每次来,沈慕幽虽然默许,但却每次都不在?。
乔乔几乎回回都白跑一趟。
往回走时,潇碧抱怨,“姑娘,那兰妃分明?是在?耍弄姑娘。”
乔乔抿了抿唇,何尝不知沈慕幽是有意晾着?自己。
然后迎面而来的青裙女?子,让乔乔的脚步又微微停顿。
“姐姐?”
自打乔乔回来之后,不管是乔蕴的丧事?,还是平日里一个屋檐底下,她都再也?没有去给?王氏请过一回安,更没有去见过乔娆。
而乔娆这一年里在?容妃跟前甚为得脸,在?那些闺秀中亦是小有名气。
乔娆道:“自打姐姐回来之后,我们姐妹俩就?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我听说姐姐去过六哥哥的府上……”
对面穿着?白裙的少女?掀起眼帘,汪着?春波般的潋滟水眸凉凉地?瞥了乔娆一眼。
时隔一年,乔乔看似变化不大,可整个人的气韵却截然不同,让乔娆暗自惊心?。
这让乔娆莫名地?想?到,不知道乔旧看见乔乔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感受。
“我在?外面病养好了,当然也?就?无事?发生。”
乔乔的语气冷淡,显然早与乔娆生分。
就?算她欠过乔旧,可从始至终都不欠王氏和乔娆。
乔娆颦眉道:“你是我姐姐,可她也?是我的母亲,姐姐以为我心?里会好受?”
乔乔眸光一颤,抿紧了唇。
乔娆慢慢走上前去,将?手盖在?乔乔拧紧帕子的手背上,语气更是温柔,“姐姐,你我昔日那样要好,我们姐妹情深,我处处让着?姐姐对姐姐好,姐姐何尝不是也?心?里疼着?我,爱着?我……”
她这样说,乔乔的脑袋里便全是昔年那些好光景。
让乔乔感到可悲的是,除了让她近乎崩溃的那一次,她的记忆里,只有乔娆的好,半点坏都没有。
她可以不原谅王氏,那乔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