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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大礼,历来由天子亲自祭拜,即使天子因各种原因不能亲自祭拜,其托付之人,也只能是太子或太弟这样的身份。
尴尬的是如今圣上才十三的年纪,虽然后妃人选已经定了,却还没有来得及完婚,更不用谈可继承的皇嗣了。而圣上的兄弟也全都没了。
但无论如何,皇室还有宗亲,有些资历较老的祖辈甚至位列九卿,没有皇嗣的情况下,亦可出面代为拜祭。
可圣上却答应太傅代替自己祭拜,而在场的陈氏宗亲,竟没有一个表示异议的!
对这等大违礼制的做法,本来最应该大声反对的御史,也全都成了哑巴!
有崔氏一族下场在前,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没有人敢挺身反对。
庄严悠扬的钟鼓声中,楚尧泽一步一步走上了祭台,以一介臣子的身份,代行帝王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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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令漪与梓馨到延嘉殿后,得知陈淮已经赶去太极殿。
陈梓馨急急忙忙就要追过去,陈令漪拉住了她:“不忙走。”
她深深吸了口气,殿内燃着香,但即使是这样上好的沉香,仍然无法完全掩盖住那股浓重苦涩的药味。
她找来一名宫女,询问圣上这些天是如何恢复的,清醒之前是否改过用药。
长公主关心圣上病情,实属寻常,何况圣上病愈又是件大喜事,宫女自然将所知一切原原本本道来——
陈淮开始好起来,是大约半个月前的时候。
就在破晓之前,换班的内侍听见卧榻上传来动静,小心翼翼地拉开帷幔,瞧见陈淮的双眼微睁,嘴唇嗫动。
“圣人?”听到他轻呼后,陈淮的眼珠朝他转了过来。
他不由惊喜大喊:“圣上醒了!”
太医立即赶来侍诊把脉。
但陈淮又已昏睡过去。
那些天内,陈淮每日能醒数次,能进少许汤食,但仍以昏睡的时辰居多。直到三四日之前,才能连续清醒几个时辰。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个多月前,陈令漪亲眼见过病榻上的陈淮。他毫无知觉地昏睡着,形貌枯槁,已经是垂死之人了。短短半个月,就能起身赴宴,甚至是祭拜了吗?
侍诊的还是那几个太医,若说是病,原先为何治不好,如今又是因何好转起来的?
显而易见,他当初并不是真的病倒,而是被下了药。
楚尧泽药倒三郎,架空崔氏,随即便对崔氏一族下手。接着再停药,把失去氏族支持的三郎唤醒,将其作为傀儡,以令诸侯。
如此一来,整个朝廷都是楚尧泽一个人说了算。
但是……
陈令漪想起今晚早些时候,楚尧泽登上她的凤辇时,所流露出的那副神情。
他绝不会甘于做那傀儡背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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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回到太极殿后的时候,祭典已经开始。
钟鼓声交,庄严肃穆。
见到登上祭台的人竟然是楚尧泽,陈梓馨简直气得发抖:“三郎怎能那么糊涂!怎么能让那个大奸贼上去!”
陈令漪在她耳边低语。
陈梓馨瞪大了眼睛:“他真的……”
陈令漪攥紧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便及时住口。
在对梓馨耳语时,陈令漪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看到了前殿门边的于鹤鸣。
他远远注视着祭台上祷告天地的楚尧泽,神情庄严平静。
但他的目光,却是冷酷而无情的,带着势在必得的专注。
陈令漪曾经见过相同的眼神。
在阿耶拉满猎弓,瞄准远处的猎物时。
在楚尧泽盯着她看的时候。
梓馨脱口而出那句“他真的……”之后,于鹤鸣瞬间收敛了那种目光,垂下眼回身欲向她们行礼。
陈令漪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因为她们而打扰了祭典。
于鹤鸣微微躬身,退到了她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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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祭典过程滴水不漏,严格按照礼制进行,不管是叩拜还是祷文的念诵,都没有丝毫差错。
说楚尧泽是临时受命,完全没有提前演练过,谁都不会信。
祭典完毕,楚尧泽走下祭台,回到陈淮身边。
乐曲再次响起,只不过此时是较为欢快的宴乐舞曲。
明妆丽服的舞姬,分左右两列,沿宴席后方鱼贯而出,绕过大臣们所坐的席位,汇合到宴席中央的空地排成两列,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