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爬上土沟望了一眼,瞬间七魂丢了三魄,差点再次背过气去,往下退时脚一空滑下来摔的不轻,却顾不上疼,爬过去战战兢兢道:“还有个姑娘,年纪很小,正在跟贞狗厮杀,手里……手里拎了三个人的脑袋!”脑海里的场面实在太骇人,妇人终于控制不住大哭出来。
上面,江芷将脑袋一抛踢皮球似的踢倒一众骑兵,伸手将嘴角血迹拭去,虎视眈眈盯着面前一群送死的。
她体内的两股真气在进行殊死搏斗,时不时就会吐出口血,让北越骑兵老误生出“这妞下一秒就不行了”的错觉,然后她就会用行动证明徒手摘人头和摘西瓜的区别是什么——那就是没区别。
“莫动真气!莫动真气!”瞎眼老先生扯着嘶哑的嗓子破风箱似的朝她嚷嚷,伸手从身后草筐一抽扔过去道,“接着!”
江芷循声一望,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正在光下以一道极利落的抛物线朝自己砸来。
那瞬间她耳边轰然响起“三寸钉”说过的一句话:“现在就靠破铜烂铁傍身,等遇到真正的高手你就等着被人收尸吧。”
她眼一抬,一个旋风腿把剑踢到了一边。
老先生看不见,但他听得见,所以他很无语。
十二年前女贞入主中原残害百姓,江湖各派纷纷入世试图挽救苍生,连传说中避世修炼的十二仙门都不例外,经过十余年风雨洗礼,十二仙门仅剩三,六大门派只剩二,各类武功秘籍丢的数不胜数,众多绝世神功的创造者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更别提传下来。
而在那些失传的神功中,有一项功法对弟子先天要求极高,并且学不好极容易筋脉爆炸而死,因而被众多门派视为禁忌。
可只要学好了,轻则独步天下。
许是被眼前年纪轻轻手段狠辣的女魔头吓住,剩下的骑兵连连后退,断了一只胳膊的头目牙一咬嘶吼道:“拿出来!”
临走时督主曾交待,鲛人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滥用。
现在可不就到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吗!
四名健全的骑兵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齐齐从怀里掏出个珠子抛在空中,四枚颜色各异的珠子碰到一起,瞬间展开成一张波光粼粼的大网死死裹在江芷身上!
这破网子很奇怪,越挣扎裹得越紧,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意识到这一点,她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脑海中出现的是万山重叠的漫野葱郁,她的“家”,就在其中一座山上。
她师父是个人短脾气爆的“三寸钉”,几乎把她从小揍到大,除了偶尔喝醉酒会跟她吹吹牛皮,其余清醒时无一刻不摆着张臭脸,江芷从五岁起就被三寸钉丢进密林里和红毛猴子打架,那些畜生野性难驯又不知轻重,好几次差点把小命交待到里面。
多年来支撑江芷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我要回家。”
靠着这个信念,她撑过了一年又一年,体内的两股真气也日益撕扯的厉害,五脏六腑像被两只大手死死抓住左右拉扯,经常让她疼的彻夜难眠。
原本如棉的思绪被猛然绷紧,她睁开眼睛,心道:“我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就是为了在乱世中任人拿捏吗?”
昔日三寸钉在瀑布下利用水滴为利刃使半座山峰崩塌的场面历历在目,彻天响的山石滚完,她斜瞥了幼徒一眼:“把这招学会,阎王老子都不敢收你。”
清风乍起,吹起满地树叶,飘飘洒洒扬在空中,似蝴蝶,又似柳絮。江芷集中心神,口中默念一句心法,强大的真气如潮水从自身汹涌迸发,裹挟着每一片树叶。
沟里的老先生心肝脾肺肾为之一震,心道:“天下无双……”
时隔二十年,终于再次现世了。
原本提刀上前的骑兵注意到异象倏然停下脚步,因为他们发现那些树叶尖端向前立在空中,仿佛下一秒就能化身夺命利器劈天盖地朝他们袭来!
奶奶的!这还是人吗!
也顾不上什么任务不任务了,有个别怕死的抛下刀上马就跑,可惜马再快也没有风快。
土沟里的人只听到“刺啦”一声响,路面上鸦雀无声,已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胆大者爬上去张望,发现北越兵已经死光了,也不知是什么死法儿,居然连声惨叫都没有。而那名高深莫测的少女跪在地上大喘粗气,眼里鼻子里耳朵里都有鲜血流出,顺着白皙的脖颈一路蜿蜒进衣领里,浸透了纯白衣襟,在她的脚下,是已经碎成粉末的鲛人网。
瞎眼老先生摸索着从沟里爬上去,顾不上捡刚刚被某个不识好人心的东西一脚踢飞的剑,一瘸一拐走到几乎晕厥的人面前,拱手道:“在下奇门清云子,可否求小友告知此招师承何派?尊师姓甚名谁?”
“不知道。”江芷吊着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是我师父拐到山上的,她不告诉她的名字,也不告诉我学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