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溥嶙峋的身影格外僵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极了悬崖峭壁上那一株历经风霜仍旧挺立不倒的老松。
他漠然道:“为父的意思,你应当明白。你就和明楷说,你跟他以前是兄妹,今后仍是兄妹,此外无须多言。”
蓝璎再无话,提起箱子疾步冲出书院,在山顶石崖边呆立许久,直等到心情慢慢平复,才默然下山离去。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颠簸前行,故乡的景一步一步渐渐远去,就连苍茫青山也变得缥缈虚幻。
蓝璎心里空空荡荡,好似失去了所有,又好似本就一无所有。
爹爹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
无非是逼她绝情用事,好让陈明楷彻底死心,不叫她误了娉婷姐姐的终身幸福,更不叫她破坏宁国公府陈家与富昌伯府蓝家的世交之谊。
她又不笨,绝不会连这一点也猜不透。
四月下旬,熙州府所辖各县初选出的秀女陆续到达府治所在宁淮县城。
在这里将由熙州知府与宫里选派来的内官共同进行第二层筛选,而熙州知府姚延年便是蓝璎的姑父,她的姑母蓝琌乃是姚延年的正室夫人。
蓝璎到达宁淮城的当日,蓝琌果然派人将侄女径直接回自己府中居住。
熙州知府的官邸不比梅城县蓝家大宅宽阔,但处处都有佩刀的衙兵,威严更甚。马车行到府门前换了软轿,进入二门,蓝夫人已领家中女眷们在院中等候。
蓝璎才刚下轿,蓝夫人便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激动欢喜道:“我的孩儿,你可算到了。”
蓝夫人身旁立着一位身着晚烟霞云锦绣花裙衫的明艳少妇,望着蓝璎温柔地笑,软声道:“姑母日思夜盼,可是苦苦等候五六日才把妹妹盼来呢。”
蓝璎给蓝夫人行过礼,抬头见这名年轻美妇人长得温柔,说话也温柔,心中顿感亲近,笑趣道:“姑母,这位美人儿姐姐好生温柔端庄,怕不是我的哪位表嫂子吧?”
那名少妇闻言一怔,望着蓝璎的眼神满是疼惜。
蓝夫人急忙把她二人的手抓在一起,笑道:“傻孩子,你的表嫂们都在那边儿站着,待会儿介绍你认识不迟。这个确是你亲姐姐娉婷,也难怪你不识得她,你们姐妹自打出生,一个在京都,一个在梅城,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蓝璎看着眼前娇花一样的明艳少妇,心里打鼓似的咚咚锵锵乱跳。
这名美丽温柔的女子竟是她的堂姐蓝娉婷,原是一家人,怪不得一眼瞧着便如此亲切。
蓝璎俯身行礼,匆促言道:“原来是娉婷姐姐,妹妹从小长在乡下,粗鄙不识人,倒让姐姐和表嫂子们笑话了。听闻姐姐新婚大喜,嫁得如意郎君,妹妹还没来得及给姐姐道贺,便祝姐姐姐夫白首偕老,恩爱不离。”
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这一对新婚的佳偶,一时之间心慌神乱,根本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
蓝娉婷娇羞满面,一双杏眸明亮含波,声音也格外轻柔:“你我姐妹本又不是旁人,连你也要说这些俏皮话打趣我么?”
她是如此温柔美丽,言语似春风拂面,让人心里舒服。
蓝璎静望着蓝娉婷,听她说话,也是暖暖地笑,对这位堂姐她打心底喜欢,但此时陈明楷在哪里?她很不想这么快就碰见他。
蓝璎心里正担心得紧,这时蓝夫人道:“别站在外面说话,都进屋去。反正在姑母这里,你们姐妹还愁没有机会亲近么?”说着,蓝夫人便一手拉着蓝璎,一手拉着蓝娉婷往屋里走。
蓝璎微微偏过头,一路看到蓝娉婷笑得开心,神态自然,一副很是幸福美满的模样,自己心里也倍觉坦然。
在姑母家一连住了五日,蓝璎才知道陈明楷自来了熙州便忙着走访宁国公府在宁淮县老家的亲友,几乎不曾住在这里。
本来蓝娉婷作为宁国公府新入门的孙妇也应该跟着陈明楷探亲走动,但蓝夫人怜侄女劳累,怕她年轻面皮薄被人欺负了去,便找借口硬把留她在府里。
蓝夫人笑称表面上看是她怜惜娘家侄女,实际里还是陈三公子会疼新婚娘子,舍不得娇弱的小娘子出去受累受气。
听闻此话,姚家的表嫂们个个捂着嘴偷乐,蓝璎也跟着笑,蓝娉婷羞得满面绯红,手里的丝帕都快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