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的话,涠洲王毫不迟疑地回道:“有皇兄在,臣弟毫不担心。”
皇帝一叹,手搭在涠洲王的肩上:“不止是朕,父皇留给你的侍卫精良,亦可护你周全。”
涠洲王苦笑着摇了摇头:“若当真如此,臣弟也不会中了摄政王旧党的圈套。还请皇兄再赐给臣弟一些护卫。”
“还有……”涠洲王撑着扶手,勉强把自己的身体从轮椅上抬起来:“臣弟还想求皇兄一件事。”赵太后眼看他竟是要跪下,唤了一声“舒儿!”连忙扑了过去,将他按在轮椅上。
“阿舒,朕早免了你行礼,你这是作甚。”皇帝盯着他的腿,紧皱着眉头:“快坐回去,小心着腿!”
涠洲王抬头看看赵太后,又看看一脸肃穆的皇帝,轻轻地摇了摇头:“臣弟不想客死他乡,只恳请皇兄,年内物色一个好孩子,过继给臣弟。等臣弟归西,让王妃带着孩子回乡,照拂一二。”
涠洲王低着头,眼前闪过苏令德的笑颜,声音越来越低沉:“臣弟便是死,也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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涠洲王坐着皇帝亲赐的轿子出了皇宫,身后跟着皇帝亲赐的三十亲卫,尊荣备至。
然而,他在德懿宫待了不过一个时辰,可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时,已经累得连眼皮子都懒得抬。马车颠簸起伏,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梦与回忆交织,他一时竟分不清,哪些事他曾经经历,而哪些事又只是他心里的妄念。
“你怎么还不下来呀。”直到一个轻快又困惑的声音“咚咚”地敲响车窗,将他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拉回来。
涠洲王缓缓地睁开眼睛,眉峰紧蹙,薄唇微抿——他一时没认出这是谁的声音,只顾着自己满心疲怠,心情并不好。
然而,那道轻快声音的主人却自顾地推开了马车的车门。车门洞开,春光乍泄,将昏暗的马车内照得透亮。
苏令德眉眼皆是笑意,她凑得很近,一双秋水眸里,只漾着他的身影。他看到她笑着说:“你到家了呀。”
春声仿佛比之前更振耳了一些。
他一笑,伸手弹了一下她发髻上的花。一朵花瓣颤颤巍巍地掉下来,落在他的掌心。他温柔地将花瓣递给她:“是啊,我到家了。”
苏令德便高兴地推着他的轮椅往府里走:“蔡嬷嬷刚刚特意来跟我说,我不用练宫中规矩了,你还真猜对了。是不是你跟太后说了些什么呀?”
她说完,半晌不闻涠洲王的回答,便狐疑地侧身去看他。他闭着眼睛,苍白的脸颊爬上红云。苏令德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悚然一惊:“快去叫相太医,王爷发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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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令德坐在床边,蹙眉看着床上睡着了的涠洲王。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只有苍白的唇色和成峰的眉心,泄露了些许脆弱和不安。
苏令德将一块新的棉布浸透冷水,拧干了,换下他额头上的棉布。苏令德把旧棉布放进冷水里,问守在一旁的相太医:“相太医,王爷的病情究竟如何?”
相太医迟疑了一会儿,道:“属下无能,王爷的病症疑难。太医院能暂时保住王爷的命,但要想根治,只能去支叶城寻天师。”
“太医院荟聚天下大医,怎么会太医院难治的疑难杂症,反而边陲之城的天师能治呢?”苏令德皱眉不解:“如果天师能治,太后和皇上怎么会不将他请来呢?”
“天师之名,前几年就已经传至应天城了。皇上曾派人查过,确实是位不出世的神医。”相太医低头想了想,解释道:“支叶城在南疆地界,以天然温泉辅以当地奇药所形成的药池而闻名。药池搬不来,就算把天师请来也无济于事。”
“我明白了,那就是一定得去支叶城。”苏令德松了口气:“天无绝人之路呀。”
一旁的蔡嬷嬷摇了摇头:“王爷不肯。太后和皇上百般劝了,王爷虽然愿意喝药按穴位,却不肯去支叶城。”
“不去怎么能行呢?”苏令德脸上刚露出诧异的神色,又收住了。她想想涠洲王的脾性,虽然他们相识不久,但这的确像是涠洲王能干出来的事。
她转头看着紧闭双目的涠洲王:“如果不去找天师,王爷是只能终生坐在轮椅上,还是会性命有碍?”
“如果不去找天师,太医院至多只能保王爷三年性命。且越到后来,越是难熬。”相太医沉沉地回道。
他刚说完,苏令德就听一个喑哑的声音接道:“你看,我早跟你说我活不成了。”
苏令德倏地转过头去,发现涠洲王正静静地看着她,唇边甚至还有抹淡淡的笑。
“还有三年呢,谁说你活不成了。”她换下他的旧棉布,“啪”地把一块冷冰冰的棉布贴到他的额头上。
涠洲王轻轻地“嘶”了一声,却被苏令德按着不能动弹,他无奈苦笑:“短短三年,三成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