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时舒扭头看着白芨这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的“奇葩”,一时都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同情曹峻:“苏令德,岳父罚你抄书还是罚少了。”
“这话说的。”苏令德才不认:“你应该谢我才是。川柏,你说是不是?”
川柏憋了半晌,谨慎地发问:“王爷,小的说实话会领罚吗?”
苏令德捧腹大笑,直笑得把赵英纵都勾了过来。赵英纵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一瞥玄时舒的脸色,当即一喜:“哎哟,你们玩什么好玩的了?阿舒这么高兴呀。”
“你看。”苏令德老神在在。
玄时舒也不知道赵英纵哪只眼睛看出来他高兴了,他冷冷地扫了赵英纵一眼:“表哥许是需要清水净目了。”
赵英纵仔细瞧了瞧:“没瞧错啊。阿舒,你现下才有点人气。”
玄时舒一震,醍醐灌顶。
他深深地看了苏令德一眼。苏令德回以一个轻快又调皮的笑容,然后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曹峻提着的鱼上,啧啧惊叹:“哎呀,好肥一条鱼。”
曹峻脚步微顿,看向她,微微一笑。
*
宴席是分餐而食,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食案,各自点菜。
时人讲究一个“雅”字,各张食案上还要点一个小博山炉。苏令德让使女把博山炉留下,把里头的香撤了:“我用膳闻不了香,就不点了。”
她又眼巴巴地看着玄时舒。玄时舒离她最近,无奈地摇头,依样画葫芦,也没让使女把香燃起来。
苏令德笑着抿了抿嘴,亲昵地探头看了眼玄时舒的食单,真诚地建议道:“你不要吃野猪肉炙呀,对你身子不好。跟我一样,换成河鱼炙嘛。”
玄时舒瞥她一眼,见她跃跃欲试,抬手就让使女把刚上的野猪肉炙端下去:“可。”
赵英纵有些许无语,酒也不让喝,美人也不让陪,玄时舒这到底是带个玩伴,还是带个祖宗?
然而,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转头就怂恿曹峻道:“曹峻,你人在支叶城,可应天城也是处处都听得你的传闻哪。”
“说你年少领兵,在匪寨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还七步成诗,文武双全。尤其是一手‘盏剑’,令人拍案叫绝。”赵英纵走到曹峻身边给他敬酒:“借着皇后娘娘大寿,我们可算见着你了。喝两杯,来一手盏剑?”
“不过是剑身托着杯盏罢了。”曹峻谦逊举杯:“当不得赵公子盛赞。”他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玄时舒懒得听他们客套,随手将自己桌上不用的空杯扔了过去:“曹峻,舞剑?”
曹峻敏捷地接过玄时舒扔来的杯子,浅笑:“阿舒还有舞剑之心,我自当奉陪到底。”
赵英纵惊讶地道:“你们这么熟?”
曹峻携酒壶、酒杯跃至台上,然后将杯盏满上酒,将酒壶掷给玄时舒。玄时舒接住酒壶,抬手,与曹峻遥遥相敬。
曹峻一笑,倏地拔剑出鞘,满酒的杯盏稳稳地落在他的剑身上。
少年白衣,剑芒如月。
苏令德看不明白这些繁复的剑招,却能看懂那杯始终没有洒出分毫的酒,也看得明白玄时舒眼中的怀念。
他刚刚看红衣剑舞,看的果然是剑。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明明有活下来的机会,却偏不想活呢?
这点怅惘一生,苏令德顿时失去了看剑舞的心思。她默不作声地给玄时舒碗里夹了一块河鱼炙,自己也吃了一块。
这鱼细腻弹牙,一点儿都没有土腥气,处理得极好。苏令德顿时眉开眼笑,又紧接着吃了好几块。
玄时舒在观剑之际,还担心她无聊,分出心思看她一眼。可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他不由得一笑,全情投入曹峻的剑舞中。
曹峻起了兴致,赵英纵酒至半酣,也拔剑迎了上去。
第五道菜上桌案时,看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彩!”
玄时舒却只静静地看着,如一尊雕像一般。
苏令德没听见他的喝彩声,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看他。
可就是这一眼,让她遽然变色。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