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很失望?”姚曦对我微笑:“你以为我们亲子不和,想要拔刀相助,好讨回一笔赏金?”
我瞪他一眼,并不作声。
姚少爷,这回你可猜错了,赏金我已如数收下,但我可不打算拔刀拔叉来相助。
“你在想些什么?表情这样丰富。”我的房客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我会想些什么。”我转过头去,干笑数声。
真是不得了,我与本城巨富的未来继承人独处一室,照顾他不得妥当,我会不会被凌迟处死?
我站在厨房里,看着自己手里面的材料,想了好久。
最后我走出大厅,对那个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得哈哈大笑的人说:“今天我们不在家吃饭,我带你到外面去吃东西好了。”这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但这一句我当然不敢说出来。
“什么?又要到外面去吃?”他皱眉,已经开始有意见。
我无奈,这确是逼不得以的选择啊。
我很害怕与姚曦上街,一到了街上,他就失去控制。
他又停在人家的商店前面东张西望,案件重演。
我生气地站在他后面,他从玻璃的反射看见我脸色发青,于是耸了耸肩。
“我见这个东西很有趣,多看一眼而矣。”他叹了口气,好象办的是正经事,蛮不讲理的是我。
我不发一言向前走,他只得紧紧地跟了上来。
走进一家小菜馆里,我们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我把菜牌递给他,我想我如果无法亲自做出象样的东西给他吃,至少也该让他点自己喜欢吃的菜。
姚曦把菜牌从左翻到右,从上看到下,然后对我说:“哪里才是正餐?”
我啼笑皆非,他竟以为这菜牌上的都是前菜。
“姚少爷,希望你会得明白,你现在流落平阳,已不比在宫中的日子,这里只是街头无名的菜馆,并没有刀叉可供使用。”语气甚为不屑。
姚曦对着我笑,他说:“啧啧啧,你真没耐心,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阁下何必如此认真。”
开玩笑?
姚曦合起菜牌,伸手招来侍者。
随便地叫了几个菜,他的态度似长年常客,熟练异常。
侍者离去,姚曦收回目光,问我:“表现如何?”
“你经常在这里出没?”我问。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里的学生总会在附近有几家相熟的小菜馆。”他说。
“这里的学生?你是这里的学生?”我怀疑。
姚曦看着我,似笑非笑:“不可以?”
啊是,怎么我会忘记了,我看过他的学生证。
“你的家人会给你来读这个?你怎样继承家业?”
“喜欢读什么是我个人的事,谁也管不着。”
口气极为任性,似足姚大少爷的性格。
“奇怪,”我说:“你与我同学年,我却没有见过你。”
“我们不同系。”他说:“但我就见过你。”
“啊?”我又吓了一跳。
姚曦似乎很喜欢看我惊讶的反应:“我说过,在学校里面你是个名人。”
名人?怎么会。我自问安分守己,没有任何不良纪录。
“这么出名真是不好意思,”我说:“要不要我给你签个名?”
“我一直都在留意着你。”姚曦说。
留意我?为什么要留意我?哦,对了,我是学校里的名人。
“你相不相信,我等你把出租告示贴出来已经等了好久。”姚曦说得有意无意:“我用了一些小手段,逼你上一任的房客退出,好让我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你说真的?!”我瞪大眼睛,不能置信。
姚曦反问:“你相信?”他觉得不可思议。我马上沉下脸来,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滑头。真是不得了,我已经开始上他的当,被他唬得团团转,一旦成为习惯,后果不堪设想。
本还担心他会被欺负,现在我同情招惹他的人。
“贝文帆,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姚曦说:“我喜欢你。”
这种恭维听了一点也不叫人开心。见我毫无表情地瞪着他,他也不介意。这时菜已送上来,心情马上大好。
什么事情都容后商议,民以食为天。
不愧是姚少爷点的菜,每一样都可以拿来做招牌。但是姚曦却动也不动,只喝一杯清水。整顿饭下来,只有我在那里个人表演。
“你很能吃。”姚曦若有所思,好象看到了奇观。
我疑惑:“你呢?怎么不吃,忘了祈祷?”
他轻哼一声:“吃?我看你吃就已经饱了。”
什么意思?我不以为然。人生在世不外是吃喝玩乐,我不过是尽忠于上天赐给我的人性本能,把其发挥得淋漓尽致。
难怪他姚少爷会看不惯这种吃法,生在豪门,想必他吃个晚饭也是那样的仪态万千:用闪亮的刀子,小块小块地切开面前八成熟的牛排,还得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最紧要是别忘了拿起放在一旁折叠成花形的餐巾,轻轻地把嘴边的汁液拂去,再向坐在对面的人雍容地露齿一笑,接下来不断重复以上步骤,如此类推。
连吃饭也要受这种折磨,真是生不如死。我习惯吃饭似打仗,大家对牢一盘菜,听见一声令下,便可对准目标,如狼似虎。
不是说只有经过自己辛勤劳动得来的食物才是最甘香甜美的吗?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见我吃得毫无仪态,姚曦不禁要讽刺我:“不急不急,甜品还没上。”
我扮作喜出望外,问他:“还有甜品?是什么?椰汁炖官燕?噫,这里的燕窝都只用三等的,吃了会沾在牙齿上。”
姚曦听了终于忍无可忍,他拿起帐单,招来侍者结账。
这姚少爷最受不了人家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市井的小家子气,我表现得象在街市里与人讨价还价的阿婶,还硬要人家卖菜的给我搭根葱。
我不介意在与姚家少爷上街的时候让他付账,只要他愿意。
真是一种享受。
回家的途中姚少爷又被街头的小玩意迷住了双眼,这次我已经见怪不怪。他一直盯着一个钥匙的饰环看,那是个亮晶晶的小玻璃珠,这种连女孩子都骗不到的东西不知为何竟可以入得这姚少爷的法眼。超级匪夷所思。
我见姚曦盯着那小东西看,似回忆着久远的过去。把价钱扳过来看了看,我笑了起来。
好吧,总得有些礼尚往来的时间,这是中国一向以来的优良传统,用这看起来二角五一打的小玩意换一顿大餐,怎么算也是我赚到了。
我掏出钱包,对老板指了指那饰环。老板马上为我把它解下来交到我手上。
姚曦在一旁看着,我对他微笑,把小东西递给他。姚曦似乎很惊讶,指着自己,询问的眼神。
我点头,指了指饰物,又指了指他,再度微笑。
姚曦很高兴,双手捧着稀世珠宝般,合上双手放到胸前,一脸陶醉。
那老板站在那里看我们表演默剧,露出恐怖的表情。他一定觉得奇怪,这两人怎么看也是一表人才,怎会得又聋又哑。
这是我第一次送人这种礼物。
姚曦把它系在那个寸步不离的书包上。
那天回家,姚曦再也没有停在人家的商店前张望。他象个容易满足的小孩,尝到了甜头便不再吵闹。很乖巧的样子。
姚曦看起来与普通的富家子弟没有什么不同,一贯的任意妄为,一贯的放荡不羁。
我的新房客,他说自己一直在留意我,但我却对他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喜欢带着许多的现钞,在必要或是不必要的时候都会拿出来挥霍一番之外,的确没有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