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叶蓁蓁与叶夭夭一同进宫。各怀鬼胎的两人仅仅是点点头打了声招呼便不再说话,马车里一丝儿声音也没有。
若换成别家姐妹这般,定要尴尬。但这姐妹俩半年中明里暗里交锋了无数次,早就摸清了对方的战术路线和战斗策略,心知肚明此刻不说话是最好的选择。
直到到了宫门口,姐妹两人又客客气气地道了别,分头向不同的目的地走去。叶蓁蓁望着叶夭夭的背影叹了口去,只觉得今日分别,便是从此分道扬镳了。叶夭夭利用过她,她也算计过叶夭夭,希望从此便两清了。往后自己山长水阔自在挥洒,也祝她在这深宫中能够长袖善舞得偿所愿。
到了皇后住的椒房殿,叶蓁蓁忽然有些感慨。其实她应该算是个好婆婆,原书里刚开始也是支持叶蓁蓁这个正房儿媳的,明里暗里给了她不少帮助和告诫,否则以原主那个智力不可能顺顺当当生下一儿一女。
只可惜原主愚蠢又跋扈,始终没能领会到她的一番苦心,最后落到那个下场也可以说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了。不过也是嘛,否则啥都好好的,人家重生来干嘛?
整理了一下脑中乱糟糟的思绪,叶蓁蓁莲步轻移向殿中走去。她知道,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蓁蓁啊,快坐下。”皇后微笑着招呼道,保养得宜的鹅蛋脸十分细腻,找不到一丝细纹与斑点。虽然她的长相不如淑妃云氏那样顾盼神飞,宜喜宜嗔,却是十分端庄大气,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皇后娘娘,臣女不敢。”叶蓁蓁“咚”地跪下,哽咽着说道:“臣女有负娘娘厚爱,往后恐怕没有机会再入宫服侍娘娘了。”
叶蓁蓁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故上来就直奔主题,丝毫不拖泥带水。
皇后也是在风浪中浮沉过好几次的人,自不会被小小臣女先声夺人的气势吓到,只是微笑着说道:“蓁蓁有何难处?尽可说来与本宫听。”
叶蓁蓁跪在那里,双手将纸笺与蓝珀高高举过头顶。皇后身边的嬷嬷接过,将纸笺展开后,与蓝珀一并递给皇后。
“这是……天音大师?”皇后奇道:“没想到已有多年未曾露面的大师,竟然亲自为蓁蓁批命,还将此贴身物件相赠。”
叶蓁蓁慢慢抬起头来,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大眼睛中水光潋滟,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好颜色。她强忍泪珠,声音不稳却异常坚定:“皇后娘娘对臣女的抬爱,臣女虽日夜惶恐却也深感荣幸。只因身子时常三灾八难的常常误事,多亏了娘娘大度不与臣女计较。”
说着一颗泪珠晃晃悠悠从眼角滑下,从腮边一直滚落到下巴。她膝行了几步到皇后面前,情真意切地说道:“臣女去灵音寺祝祷,未曾想竟遇到了久未出关的天音大师。大师许是见臣女孱弱懵懂,生了怜惜之心,便将臣女命运系数告知。自此臣女才知自己竟是如此不祥,断断不可再以此身侍奉娘娘。”
“臣女即将启程去远方清修,今日特来与娘娘告别。自此天涯海角,臣女必将日日为娘娘祝祷,愿娘娘凤体安康、顺心遂愿!”叶蓁蓁伏下身子,以一个及其谦卑恭敬的姿势跪在皇后脚边。
此时此刻,叶蓁蓁倍感真实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椒房殿内一篇寂静,彼此之间呼吸可闻。叶蓁蓁是一个背部极其敏感的姑娘,此时只觉得腰背之间的那一块皮肤又麻又痒,就好像有人拿手指头在轻轻地戳。她知道皇后的目光肯定落在自己背上,再想跳起来也只能绷紧每一块肌肉,按捺住不动。
殿内空气仿佛黏成了浆糊,让人呼吸都困难。
“可怜见的,怎么是这样的命运?”皇后轻叹了口气,示意嬷嬷把叶蓁蓁扶起来,“我本是极喜欢你的,可惜了,没有缘分。”
做戏做全套的叶蓁蓁被掺起来的的时候,小脸上梨花带雨、碧水含烟,一副伤心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怯怯地望着皇后。
“既大师说了破解之法,你便好好静心修行。”皇后温婉地说道:“待两年后回京来,本宫还邀你进宫说话。”
“谢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女。”叶蓁蓁谦恭而感激地说道,“皇后娘娘的宽容和恩德,臣女永世不敢忘。”
恭谨地退出椒房殿后,叶蓁蓁脸上一副遗憾伤心的模样,心里却有如当年考完了期末考试地最后一科。天空是蓝的,花儿是香的,微风是甜的,叶蓁蓁是自由的!
“可惜了……”皇后望着消失在殿门口的女孩,“她本是最合适的那个,胆大而有分寸,机敏却懂藏拙。”
“娘娘将她夸得花儿一般好,奴婢却觉得她有些拿大。”嬷嬷把小玉轮递给皇后,“之前三番两次推阻,如今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
“这才是她聪明的地方。她知道我与淑妃的心思,不想将自己、将家族轻易卷进这滩子深水。可又不能抗旨,于是日日想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来推拒,一看就是小女孩家躲懒。”皇后拿玉轮沿着下颌线慢慢向上滚,轻笑着说道:“难道我们后妃还能拿这个去说嘴不成?叫人人都知道我们的心思?”
“那这小丫头是吃定了皇后娘娘?”嬷嬷撇撇嘴,“她也不怕给家里招来祸端。”
“不至于,嬷嬷。”皇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她可是叶相唯一的嫡女,也算是贵女中的贵女了。如果叶相拼着得罪人,去陛下跟前给女儿求段好姻缘,难道陛下还会不答应?”
“可是咱们太子殿下,难道还由她一个小小臣女挑拣?”嬷嬷十分生气,在她看来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好最尊贵的。